小时候我和姐姐住在乡下奶奶家。奶奶家的屋后是很大的一片向日葵,它们追随者太阳的足迹寻找光明。我每日追随着姐姐的身影,追随着欢乐的源泉。
姐姐经常带着我窜进向日葵林里,在巨大的花盘和阔叶下躲避灼热的阳光 。夏天时它们在努力地生长,长高,长壮,然后扛起沉重的希望。夏日的午后,我们就蹲在葵林里做着游戏,看着花盘缓慢地活动筋骨。夕阳铺下金辉时,我们才跑回家。
她留着两条短短的辫子,梳着齐刘海,小的时候瓜子脸上会出现两个酒窝。我很喜欢她的瓜子脸,有一次我们正在吃着奶奶炒的瓜子,我忽然问奶奶:“我吃很多瓜子也会有像姐姐一样漂亮的瓜子脸吗?”奶奶说:“男孩子长瓜子脸不好看的。”那个时候很失望。
姐姐爱笑,却又是笑不露齿,留给人两道长长的睫毛和两枚浅浅的酒窝。现在想来,那时的她实在是无忧无虑,心里的世界单纯而且明亮。而我,就是那个整日跟在她身后捡拾着幸福的小破孩儿。
姐姐满七岁之后,奶奶就经常对她说:“璐儿满七岁了,妈妈要接璐儿去城里上学了。”奶奶似乎很高兴。那个夏天姐姐却没有笑过了,不管我给她讲电视上的笑话还是模仿卡通里的角色,她都没有再
妈妈来的那天很热。我醒了之后就看见妈妈坐在堂屋里,旁边是不知所措的姐姐,而奶奶则忙着收拾东西。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事必须发生了,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却沉沉的。
妈妈牵着姐姐离开的时候,我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望着姐姐的背影,就像那些追寻阳光的向日葵。姐姐回过头来挥了挥手,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夕阳开始西斜了。我忽然转身冲进那茂盛的葵林里,然后蹲下来哭了。我记得那天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奶奶拿着手电筒步履蹒跚地穿行在林间找我。天已经黑了,星星在月亮周围眨着眼睛,活像姐姐的酒窝。
那一年的夏末初秋下了几场暴雨,所有的向日葵都被冲坏了。奶奶看着倒得乱七八糟的向日葵,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叹息。
那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在等待我的七岁,期待有一天和姐姐一起上学。清晨和黄昏的际点从姐姐被接走的那一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两年之后的夏天,我所等待的成为了现实。坐在公交车上,我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想
着这就是姐姐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她那时又在想着什么呢?
天快黑时我们到了家。姐姐开的门。她比之前长高了不少,辫子换成了披肩的长发。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很漂亮,走路的时候裙子像只兔子。一见面我就见到了那两枚久违的酒窝。
她拉着我去她的房间,给我看满书柜的漫画,漂亮的文具,还有卡通人物的布偶。“你喜欢的话,这些全部都借给你。”她看着我,似乎在想着什么,顿了顿又说道,“不对,全部都给你。”我翻着漫画书,停下来,想了想,说:“我喜欢看漫画,就借漫画吧。”
晚饭的时候,妈妈往我和姐姐的碗里夹菜,爸爸一直在说话。他说他们很忙,没空照料我们,叫我们要乖,还让姐姐多教教我。大概是这些了,过了这么久,我真的不太记得了。那天姐姐很高兴,吃晚饭她拉着我去看漫画。
学校开学,妈妈早给我准备好了书包之类的,是姐姐给我选的款式。我塞了两本漫画在书包里,被妈妈拿了出来。我们去学校,路上有很多的车,我有些害怕,她回过头来牵着我的手,牵我走过熙熙攘攘的公路,牵我走过有些吓人的斑马线。他一直牵我走过那些年幼的岁月,不让我孤单,也不让我手足无措。
爸爸和妈妈似乎对我们很放心。我们每次考试也都能拿回让他们高兴的试卷。我记得妈妈总是对我说:“你看,你有这么好的姐姐,你不能惹她生气,知道吗?”事实上,在我的记忆里,姐姐没生过气。
放学回家,我们都会先做作业,然后一起看动画或漫画,做游戏。但无论是什么,他总是让着我。爸爸妈妈很晚才回家,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菜忙着做饭。这时姐姐就会去帮忙,我跟着去,他总会把我拦回房间,让我去玩。
她知道我怕吃辣,在学校吃午餐他总是会将清淡的菜换给我,然后笑着说:“辣的其实也挺好吃的。”然后她吃给我看。
那几年我又成了一颗向日葵,被阳光温暖地拥在怀里。
我十岁那年的夏天,姐姐要去上中学了。妈请了假,带着姐姐去找中学的校领导,请他一定要把姐姐分在最好的班里。其实按姐姐的成绩,她一定会在最好的班里,然后受到老师的重视。
开学之前爸买回了一个大书架,并且买了很多的书,算是对姐的奖励。那个小书柜放在了我的房间,漫画书被我装进了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