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坐落在一座叫“石盖坡”的山下,是一个掩映在栎松翠阴中的小村子,那里群山环抱,常年被满山的红花绿叶以及荡山的鸟叫所淹没。后山豁口淌出一条曲长的小溪,在山涧绕山穿洞,丁冬丁冬地敲击着山石,好像在轻言细语地唤着沿溪攀行的你。我小的时候,常常能看见一只只花翎长尾锦鸡掠过头顶,从这山唳鸣着飞到那坳。山水涨起时,溪边的豁坑里便可拾到逗人喜爱的“金甲龟”。
春天我和姐姐在山中采兰花;夏天我和“文娃子”在大树下逗蚂蚁,在溪潭里摸“大口鲶”;秋天提着篓和母亲一道去拾米橡,采蘑菇……可是好景不长,左邻的“胜叔子”挖起了锅炭窑,整天百遍地在山上锯呀砍的,把村子上的天搞得乌烟瘴气。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把后山那棵浓阴如盖的大栎树也锯了,惹得“文娃子”和我因夏日逗不了蚂蚁,咬了“胜叔子”的手,拖了他的腿。打那以后,虽然“胜叔子”每每见到我都搡屁股摸脸蛋的逗我,可我就是和他亲热不起来,甚至现在做恶梦时,他都是一个屠夫的形象。
右舍“六姥”的两条狗也长大了,他整天扛着个铳,带着狗,搅得通山不得安宁,他见龟捉龟,见鸟打鸟,见兽猎兽。更惨的是,他把没死的鸡、兽活剥皮毛,引发出一阵阵揪心撕肺的哀叫。一队队的商贩也来到了村子里,他们用一张甜巴巴的嘴,使劲向乡亲们灌输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思想,说什么“不怕鲶鱼乌龟小,只愁一个捕不到”,“风儿吹,树儿摇,摇满荷包就行了”。
灾难忽如一阵旋风,不几天,山不青了,水无鱼了,鸟不叫了,獾不跑了,山上的黄姜连根刨了,石盖坡的名产“金甲龟”也少见了……近几年,家乡人民逐级落实党中央“可持续发展战略”,在家乡实施了“退田还林”、“计划休林植被”、“严禁捕鸟狩猎”、“爱惜珍禽异兽”的环保措施,五年内家乡的瘠荒空地都栽上了湿地松,取消了私户小木炭窑,在特产林区还指派了特产护林员,“胜叔子”和“六姥”都成了村里的特产护林员,他们不仅自己痛改前非,还不断地向乡亲和进山的人们宣传环保知识。
如今,只要你一步入我的家乡,那清清的小河,那绿绿的山岗,那鸟的啼叫,兽的趣态,便会让你魂绕梦牵,乐不思返。我真想再一次回到童年,回到那阜物异产的家乡,因为家乡的花月如今春光正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