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了。雨便在这个时候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好几天了,都不见雨停,天地间全被浸在茫茫的水雾里,连空气仿佛都是湿的。
“莫菲,有人找。”
我从厚厚的作业本间抬起头,向教室门口望去。顺着我的视线的方向,一个瘦小的人影在过道间站着,并时不时地向李张望。
我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身边。“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淡淡的微笑着,礼貌地问她。她似乎很惊讶,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扬了扬手中的书,说:“我是来还书的啊。”
我定定的看着她手中的书,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罗密欧与朱丽叶”几个大字,恍惚间,我有点失神。
见我久久没反应,她惊讶地说:“你不是真不记得了吧?那天,你坐在花坛间看书,旁边就放着这本书,正好被我看见,于是……”
“我记得。”我平静的说。我当然记得,那是我最爱的一本书,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不记得的,只是眼前这个人而已。
“呵呵。我就说嘛,凭我这么不凡的气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忘了呢……”
我心里暗笑。世界上竟有如此自恋的人,而且还是女生。“那么你都看完了吗?”我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了。
她似乎也挺知趣,很容易地就被带进了话题。“当然看完了,而且还看了两遍呢!”她伸出两根手指,眼睛里绽放出自豪的光芒。
我不知道她在自豪什么,只知道此时,她那班纯洁、天真的眼神让我很不安,我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那么,你是来还书的对吗?”我不再跟她周旋,直截了当的说,并且同时伸出手去拿那本书,“那就给我吧。”
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仍拿着书不放手。
“啪”,书掉到了下雨天湿湿的地面上。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一直道歉。
我埋下身子,伸出右手捡书。她也弯下腰,试图捡起那本书。
不可避免的,隔着衣袖,她碰到了我的左手,我条件反射般的猛地缩回手,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她拿着书,似乎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显出茫然的样子。
虽然仍隔着厚厚的衣袖,但我仍觉得她已经望穿了那层布,看到了什么。我慌乱的背过手去,从她的手上扯下书,转身大踏步地几乎是跑着进了教室。
她似乎还在喊着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没听见,只顾着狼狈的逃远……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发现什么了?坐在座位上,我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不可能的,我明明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她怎么发现得了?可是我转身那一瞬间,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诧异。那种使我毛骨悚然的眼光……
对,她一定是发现什么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
我伏在桌上,不停地将左手的衣袖往下拉扯,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
又是体育课。因为莫裴慧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张腿伤证明,我终于免掉了那40风中提心吊胆的噩梦。别的同学在操场正跑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却悠闲得心慌,或留在教室里做作业,或到校园里走走。毕竟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人很少,也不必担心被发现什么。
雨已经停了,天空中却仍笼罩着厚厚的阴霾,夹杂着淡淡的水雾,低低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一脚踏上去,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打湿了笼住了脚后跟的牛仔裤,冰冷冰冷的,一直亮到心里。
站在露台上,又被风吹过的痕迹,此得脸生疼,而我却很喜欢这风。张开双臂,仍有风吹起我的衣角。
冰冷的风中,隐隐传来一屡幽香,凉丝丝的,一恍而过,仿佛是幻觉。然而那沁人心脾的香,那般刻骨铭心的清新的感觉却是那般的真实。我匆匆跑下露台,跑过操场。跑过长长的走廊。我以急切的心情穿梭于校园之间,想要寻找些什么,至于具体,我便不清楚了。
脚踩在水坑里,水被溅起,在空中绽开了花,印在我的裤管上、衣服上,样子一定特滑稽,我想。
花坛旁、小树下,我终于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着满树米黄色的小花,我淡淡的笑了,就像这淡淡的幽香,只是淡淡地,很轻很轻……
从那以后,我便常常在空闲地时间里来到这棵桂花树下,静静的看一会儿书,也顺便吮吸它的清香。虽然初三的生活里是很少有空闲的——几乎是没有——黑田被摞成小山的作业本堆积着,连喘息都困难。但是,我仍不顾一切的来到这棵树下。不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里,有种感觉,淡淡的,温馨的感觉,让我心安,又让我止不住地怀念什么。
一个没有风的下午,我挤下吃饭的时间,又来到哪棵树下,这次我没有带什么书,只是想来静静的站一会儿。或许是想这颗树了,或许是这背后。我真的不清楚。一直以来,我自己都是乱的,乱得像麻,理不清。呵呵,很好笑。可是我却改变不了,因为我一直就是个迷惘的人,迷惘到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自己。
我把冰冷的手放进口袋里,试图解取一丝温暖。清冷的阳光透过桂树打在我的身上,没有一色温度。
“原来你在这儿阿。”身后传来仿佛有一丝熟悉的女声。我皱眉,转身。
她?那天还书的女孩。她来找我干什么?眼前忽然浮现那天他诧异的眼神。我的胸口一滞,她是来证明她那天所发现的什么吗?对吗?人哪,你为什么总那么残忍?我紧紧地握住左手,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恐慌不让自己颤抖。
“看这个!”她从背后拿出一本书,放在我眼前。
“《哈姆雷特》?”我没不了有些吃惊,“然后呢?”
“然后你就因该让我借给你看啊。”她眨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天上的星星。她说的理所当然,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自信,可是她那份自信让我很不舒服。“我为什么要借。”这是陈述。
“啊?你不想借啊。那行,就当是我请你看的好不好?”她似乎不那么自信了,这很好,正合我意,却仍然锲而不舍地要“借”书给我。这仍我很困惑,我注视着她,企图从她的眼神里获取一些信息。然而,她搬清澈的眼神,使我只从婴儿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纯洁无瑕,是的,是纯洁,纯洁到我几乎从那里面看不到一丝坏的,噢不,是不好的思想。
或许他多动了我的疑惑,耐心的微笑着解释给我听,虽然我还是有些不懂:“好朋友之间有了好东西就应该分享啊。哦……或许你还不承认我这个朋友,但是既然你给我借了数,今后就是我的朋友了,又由于你借给我的是我最最喜爱的书,你就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了,在由于你是我的最最好的朋友,进而得出好朋友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呃,这个“难”部分嘛,就我来当了好了。咦?我说到哪儿勒?唉,总而言之就是我有了这本书,要和你分享了。”
我被她绕得头晕,但有一句话我是听懂了的——她说我是她的朋友。呵,朋友。这世上,还会有我的朋友吗?我暗笑。
低头再次看了一眼她握在手上的《哈姆雷特》,问:“为什么是这个?”
“啊?怎么?你不喜欢啊……”或许是语气中的冷淡打击了她,她垂下头去,眼中的失望如此明显,“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莎士比亚呢。那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我那更好看的书来给你看好吗?”她转身,将要离去。
“等一下。”我听见自己说,“我可以借你的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