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去无锡的老房子了。
说是老房子,其实是爷爷的老家,属于地地道道的农村。以前每次去,不论春夏秋冬,都能看见一片绿色。
还记得第一次回无锡,我5岁。当时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忘记了很多,比如那幢旧旧的房子,还有房子边上很大的猪圈。而现在还记着的,只有一片绿色的土地。
那片土地,是多用途的。一半用来种水稻,一半用来种油菜花。春天插秧播种,夏天生长,秋天收割,冬天韬光养晦——一年四季,它总有自己该干的事儿。
那一次,我在一幢看上去很旧的木房子前,被妈妈抱着看这一片地。看到它的一瞬间,我便以为自己跌进了绿色的墨水瓶——只觉得绿色晃花了我的眼。不论是极目远眺,还是低头研究,眼中只有一片绿色。风一阵阵的吹,那片绿色便如同大海一般,晃来晃去,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向我笑。当时的我傻傻地问妈妈:“妈妈,这里是不是被绿墨水染过了啊?”妈妈笑得弯下了腰,笑到后来只能不停的咳嗽。
这次的“绿墨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每年放假都吵着要回去看“绿墨水”。两年后,我再一次回到无锡老家,仍然是妈妈带着我。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我和妈妈走进了那一片绿色。走过那些水稻,它们向我点头致意,向我微笑;走过那些油菜花,它们朝我弯下了腰,互相窃窃私语。接近秋天,油菜花已经慢慢变成金色,为绿色的海浪中增添了不少色彩。仍然是一阵秋风吹过,它们摇摇晃晃的被风摆弄着,是风手中的玩具。
但是,我发现,那一块地好像有一点变小了。水稻们晃动的幅度更加厉害,极目远眺已经能看见一片黄色的土地,而不是记忆中那绿色的水稻和油菜花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这块地上的农作物除掉?这个疑问在我的心中,慢慢发芽。
时光飞逝,一晃就是三年。在五年级的暑假,我第三次回到无锡老家。当时我已经很高了,不用再被妈妈抱着,也不用牵着妈妈的手。仍然是暑假,仍然站在那幢木房子前,但是让我失望的是,那篇油菜花田又小了好多,大约只有老房子周围的院子这么大。我只能蹲下来,随手捡起一朵掉在地上的油菜花。它已经快要完全枯萎,但在根部仍然能找到当初的生机。风一吹,已经为数不多的水稻互相搀扶着,却仍挡不住风的力气,纷纷倒下。但它们不服输,又顽强地站了起来。我看着它们日益艰难的生活,一种带着无奈的绿浮现在我眼前。它们看到我来了,就摇摇晃晃地,好像要告诉我什么。看过去,昔日绿色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幢幢高楼大厦。回过身去,猪圈也要拆了,大人们正忙前忙后,拆木板、拆竹篱笆,还有讨论该不该买新房。
我有些心烦意乱:难道这么多年的绿色就要毁于现代化的城市?这一片绿色,以后真的再也看不到?
回想起上海,已是很少看见绿色了——虽然有森林公园、湿地保护区,高架边也有盆栽,但它们是死气沉沉的,怎么能比得上一片天然的、生机勃勃的绿色呢?
不知道现在的老家,是否已经不再有那一片田地。也许多年后,我们的社会会回想起以前,这里有很多的绿色。而它们,早已被城市化进程压得抬不起头。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