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死,焉知生。
——题记
我庆幸,我是个黑夜的孩子。没错,夜给予我黑暗的眼睛,我只好用它寻找光明。罢了。至于"to be"or"not to be"的问题,我想它能够解答;他们亦说得我怔怔无言。
海子
我看到风逗弄你凌乱的鬈发,你却用夜安抚那片繁杂。你走得匆匆,我擎着你渴望的曙光*,叩开你岸边的,布满游丝的门扉,而你不在。
很小的时候就隐约听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小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同。爱着阳光,而它东升西落;向往朋友,但惧怕别离;渴望眷顾,只是命运多舛。大概是我无病呻吟,但那种感觉,像亚健康,像过饱和,在悬崖边,在日落前,无声无息地被吞噬着。但我并没有尝试突围,你却举起了万人即将熄灭的火*。
你的幸福的明天呢?佯装充满希望。你深切的祝福呢?化作今日灰烬。人群摒弃了你,生命亦然。所以你选择去走天梯。难道你忘记了——活在珍贵的人间*?和你好像,我,似乎也忘记了。只是,我如何还在这世上游荡,闯入人群,野蛮*;我如何还在这世上流浪,终被抛弃,悲伤*。
《黑夜的献诗》,献给黑夜的女儿,那不是我。——我是黑夜的义女。黑夜催我入睡,我执拗地说不。可它像母亲,它的话我不得不听。
铁生
我听到簌簌落叶归根的声音,你却仰望着秃秃的枝桠。你走得淡然,而我在和你一同笑看*。只是我没有你那样的一个“地坛”。
二〇一〇,你悄悄地走了,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离开了相伴大半生的地坛。我对那里的印象,恐怕只有一次次的体育测试;即便如此,当我汗泪交织着,静静凝望那一草一木时,立即删除了所有杂念。我想起了你。有时又像调侃一般——大概跳出来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吧。
弱冠之年,残疾。你发了疯一样,每天“沉湎”在地坛里,一心求死。而那里还有一位母亲发了疯一样,每天寻找在地坛里的你。夜无声,地坛无声,用无声稀释了苦。“我们太看重了白昼,又太忽视着黑夜。生命,至少有一半是在黑夜中呀——夜深人静,心神仍在奔突和浪游。更因为,一个明确走在晴天朗照中的人,很可能正在心魂的黑暗与迷茫中挣扎,黑夜与白昼之比因而更其悬殊。”*
豆蔻时节,轻生。这个人是我,像,因解不开心结而“号啕大哭”的你。我想我真的放不下生,父母安在,朋友未弃,希望尚存。甲壳虫因翻身而挣扎,一个黑夜,甚至了了几分钟,几小时,它走向了曙光。我用了两年找到了黑夜的出口,却发现,离了它不行。
如今,我竟可以毫不避讳地说,我逃过了死劫,而从未在通向死的路上停下。偶尔也用它麻痹自己,然后全然忘却前夜的噩梦,歌唱今天的光明。
我暗暗庆幸,我是个黑夜的孩子。
注释:
*曙光:出自《春天,十个海子》,“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万人即将熄灭的火:改编自《以梦为马》,“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活在珍贵的人间:出自《活在珍贵的人间》;
野蛮,悲伤:出自《春天,十个海子》,“嘲笑这一个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和你一同笑看:出自《病隙碎笔》,“你能够与我一同笑看”;
跳出来的那个孩子:出自《我与地坛》,“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我们太看重了白昼,……更其悬殊”:摘自《病隙碎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