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门徐徐关上,炽热的阳光下又多了一对影子。
“谢谢你来接我。”他换了一套衣服,帅多了。
“还记得我刚进去的时候吗?才二十出头,对谁都充满敌意,心中总有抹不掉的阴影和恐惧。晚上一闭眼,就感觉母亲在哭。”他望了望久违的湛蓝天空,“母亲是我最对不起的人。”
每次探监,隔着玻璃和他通话,他都这么说。她知道,他对母亲有着深深的愧疚,这是他心上永远无法抹去的折痕。
“一桶汽油,就让躺在床上的母亲燃了个面目全非……我真不是人。”他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自己脸上。她急忙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这样。他叹了口气,刹时眼中充满愤怒和仇恨。“那该死的邪教组织,打着幌子说练什么气功,后来又什么活佛,什么先知,都是他娘的狗屁!”他越说越大声,以至于许多路人都望向了这边。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时候我太年轻,不辨是非,看了一本书,听信了一个人的话,我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说话声音小了每些,但还是有些激动。“本来当时我也浇了汽油在自己身上,可被父亲制止了,我知道父亲肯定恨不得我早点死去,因为想不到辛辛苦苦养了个不孝儿,养了个邪教徒。”他眼里的泪水在打着转儿,“父亲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
是啊,他父亲从来没去探望过他,但她想这并不代表父亲没有挂念他,毕竟血浓于水。
“谢谢你这么多年还一直等着我!你每次进去看我,我的心就无比悸动,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苦劝而伤害了许多无辜的生命。现在好了,我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了,真的谢谢你。”他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说,“终于出狱了,我打算先去看看父亲,然后去祭拜祭拜母亲。”她点点头,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父亲的模样,都这么些年了。
阳光下,他们默默地走着,离那扇厚重的大门越来越远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决定还是先去四川,去震区当义工,这才是对我心灵的最大慰藉,不管还能否回来,我都得零距离向三万多罹难者志哀,就当是赎罪吧。”他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她,接着说:“还有几个和我一样曾经误入歧途的人都想去,前几天我们在里面看直播的时候说好的。”
她笑了,对他竖起大拇指。他能这么想,最好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存折,说:“给,我支持你,我会继续等你,等你从汶川回来。”
他愧疚地笑了,接过存折:“即使回不来了,我也会在天堂谢谢你!”
她哭了:“不,你一定要回来,你一定要学会珍爱自己的生命,就像珍爱震中同胞的生命一样。我会为你、为震中的同胞祈福的!”
他也哭了,从兜里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父亲的,一张是母亲的:“代我保管,代我好好珍爱这个家吧!我今天就去集结我的那帮兄弟,明天早上出发,大概后天傍晚就到成都了,哪怕徒步,我也要亲临汶川。等到灾区平静的那天,我还不回来的话,就请你别再等了,有合适的……”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他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挥着手,哭喊:“不,等到灾区平静的那天,你一定要回来。我们说好的,一起去北京看奥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