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我开始努力地记忆一些事情开始,我所蜗居的这座城市便一直是阴雨天。满天的乌云像是巨大的屏障一样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整片蓝天,太阳也不知道被藏匿何处,只是再也没有见过它的脸。于是为了不让这种郁闷的让人窒息的天气扫掉我所有的激情,我开始学会逃避周围的阴暗的一切,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写着一些宣泄情感的东西。
关于自己经历的故事,连我本人也说不清楚。具体我是哪年哪月出生的,我曾经在哪里读的小学、初中,和谁曾经是朋友,在我的记忆里,它们都是带着雪花的空白。甚至我的名字都是前几天我那陌生的母亲告诉我的。很简单,我的名字叫依雨。“依然”的“依”,“下雨”的“雨”。
有很多次我都想启齿向父母询问我的过去,最起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得让我知道我曾经留下的痕迹,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只不过每一次都收效甚微。因为面对父母支支吾吾,尴尬的表情,我都觉得有些难受。经常这样安慰自己,我可能本身就没有所谓的过去,也许我生下来就是这样。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荒谬,但是我已经有了可以面对现在的勇气。
(二)
我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天气打着一把折叠伞徒步走在上学的路上。这是我第一次上学,应该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上学。母亲只是想让我适应一下高中的生活,看看我是否对高中的知识还有一点印象,好为下一步为我到底该学习什么阶段的知识做一个系统的打算,因为他们还不想放弃我,因为我还处在花季雨季中,那朵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的花儿还没有睁开惺忪的双眼。
一路上,我看到身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有了莫名的嫉妒。我曾经在这所学校应该也有一群关系不错很要好的朋友吧。也许正是一直胡思乱想,才让我刚才忽略了周围人怪异的举动。
几乎是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他们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游离,就好像有千万条虫子在我身上不停地蠕动、扭曲,让我有一种恐怖恶心的感觉。这些人不时还在私下里窃窃私语,甚至对我指指点点。
看着这景象,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我慌不择路地丢掉了雨伞,在一声惊叫声中,向那所印象中的学校奔去。我必须快点,否则我想我一定会死在他们的杀人的目光中的。
很快我就来到了我的班级,我掏出母亲给我记录的纸条,对着门上的门牌,没错,就是高三4班。我用手拍了拍乱蓬蓬的刘海,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班级的大门。
(三)
这个班级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坐满了人。我仔细的数了数,1、2、3、4……,把我的位置刨除掉,应该还有4个空位,也就是说还有四个人没有来。
我的到来让这个原本在上早自习的安静的教室顿时喧闹了起来,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他们一个个都回头回脑的,唧唧咕咕地谈论着什么。“停!吵什么吵?”这一个有力度的声音是从班级的后面发出来的,我这才意识到,教室里还坐着老师。
老师大约40多岁,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是最具典型的中年妇女形象,腹部已经开始微微隆起。看到我的到来似乎很惊讶。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我,四目相对真是有说不出的难受。
“依雨,你来上学了?”她边说边站起身来,强作微笑的说。我想她一定是我的班主任,只是我的记忆里已经不再有这个人的任何信息。我轻轻地回了她一个微笑,礼貌地说:“是的老师,我来了!”她清了清喉咙,对着全班同学说:“各位同学,我们班的依雨回来了。大家欢迎她的归队。”班级顿时响起了掌声,接着她又说:“嗯,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我们班的另三位同学,也很快就会回到班级,他们应该也都康复了。所以我想说大家一定还要静下心来学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胡乱说话,对于我们班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应该让它们成为过去,只字不提。”我突然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老师,她竟然把后四个字咬的特别的狠,可以说算是一个严厉的警告。似乎在这之前发生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而要隐瞒的对象只有我和其余的三个人。
停,不对呀,怎么是三个人呢?我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明明应该是四个人吗?我忽然觉得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整天我坐在班级的后面,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听着这些陌生的老师讲着我根本听不懂的东西。我爬在桌子上,想着稀奇古怪的事情。没错,另外的三个人都随我之后来到了这个班级,并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们是三个可爱的女生,听大家说她们分别叫林欣琪、叶涵、琴菲菲。
她们三个人大概也听不懂上课讲的内容,因为她们在自顾自的各做各的事。林欣琪在底下边吃零食边看着言情小说,叶涵耳朵里面塞着耳机听着音乐,并不时地给着节拍晃着头。而坐在角落里的琴菲菲显然像我一样闲的没事做,爬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搜索着那份失掉的记忆,这三个人一定和我有什么联系,我们之间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而那个一直都没有出现的第4 个人又是谁?
我抬头望着窗外,外面的雨又大了,敲击着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窗户上的雨痕则像一条蛇一样,不停地扭动,下滑。我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是转瞬即逝。
(四)
“啊!——”我惊叫着从软绵绵的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汗水顺着面颊滑到了嘴边,用舌头荡一下,涩涩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梦中惊醒了。
阴雨的天气,腐烂的枯树,白色的吊绳,陌生女孩的微笑,还有一辆载着四个女孩的出租车失控一般冲向一棵大树。随即,这一切就像电影卡盘了一样停顿在某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画面上。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看床边的闹表,现在是凌晨4:44,好奇怪的时间呀。我下床喝了口水,又安静地躺在了床上。
这场噩梦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了,就像外面始终阴沉的天空一样困扰着我。
几天前,母亲问我习不习惯高中的生活,跟上跟不上高中的课程,我笑了笑并说了谎,我说我根本没有忘记高中的知识,在学校生活的很好。但其实不然,我和那三个女孩整天躲避着大家疑惑的眼神。
记得三天前,我的一个同学下课时揪着我的衣领,大叫着问我:“琪萌哪里去了,为什么她会死?”其他的同学都上前拉着失态她。“别闹了,老师不是说不要再提这些事情吗!”她捂着脸痛哭着蹲在地上:“让我忘记她,我做不到……”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的惘然,背后是同样满脸狐疑的林欣琪、叶涵、琴菲菲。
从她的口中得知,那个一直都没有出现的女孩叫琪萌,我想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许是因为一场意外,但我却始终是一个不知道答案的局外人。
我所看见的所有,都在慢慢的上演,我因此没有退学是我相信时间会告诉我一切,我原以为它们的演绎一定是渐行渐远的,悄无声息的,没想到我知道真相的代价是要付出生命的。
(五)
琴菲菲死了。
她死前没有一点预兆,外面下着毛毛雨,空气中是让人困倦的浮躁的气息,没有人去关心这种连续了两个礼拜的阴雨天,而琴菲菲就像她从前那样爬在桌子上睡觉,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出。后来,她的同桌惊讶地发现她睡了四节课,马上就要午休了,才不得不决定要破坏她的好梦。
同桌懒洋洋地推着琴菲菲的胳膊:“起来了,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都要午休了。” 琴菲菲没有反应,好像睡的很香。同桌不耐烦了,伸手想要揪揪她的耳朵。我突然看到她同桌的手像触电般收了回来并伴随着惊吓过度的尖叫。叶涵从自己的位置上跑到琴菲菲身边,用力抬起了她的头,她的头像是毫无生命的铅球一样沉甸甸的,耷拉着,晃悠悠的。
“呀!”在场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琴菲菲死了。她红润的脸此时变得惨白,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外凸着,凸到如果轻轻一碰,就会滚落下来一样。只是她的嘴角在微微的上翘,优美的弧线一点都不像已经步入死亡的人所做出来的。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的头皮都?L了,显然刚才的景象让我的胃有些吃不消了,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林欣琪、叶涵此时站在我的身边,林欣琪把头轻靠在叶涵的肩膀上小声啜泣,叶涵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依雨,琴菲菲死啦,她在前几天说她晚上老做噩梦,梦到我们四个坐在出租车里,然后出租车撞向了大树,我们都死了。依雨,我和林欣琪也做了同样的梦,可我们不想死呀。”叶涵边说着,泪水就向洪水一样涌出了她的眼眶。我知道她一定很害怕,而我也同样害怕,因为我也做了同样的噩梦,而且对于我们曾经的所发生的事,我们一无所知,这样比明明白白的死去更加的恐怖。
那上翘的嘴角,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是的,我见过这种笑容,梦中陌生的女孩的脸上也是这种笑容,虽然我不认识她,虽然她就那样吊死在腐烂的枯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