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读东坡词,听着那一场与天地的壮丽对话,不难发现,那明月、水光、箫声、凉气、墨迹、酒香的意象中,跃现的正是大师最旷达的人格!
苏轼是中国历史上不可无一,难得多得的大文人,他无复唐代李杜的豪放之风,却敢于突破北宋婉弱纤靡的词风,“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婉转之度。变绮丽婉媚之清雄刚健。
同是山水,早期的“花间词人”常取“平江波暖鸳鸯语,两两钓舡归极浦”的温和明媚,而苏轼笔下却是“漂流江海,万里烟浪花云帆”的宽大博大,以及“清溪无底,上有千仞嵯峨”的高大雄健!
在苏轼笔下跃然而出的是“帕手腰刀”的投笔将军,“气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北望,射天狼”的出猎太守,还有那“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青年才俊,他为宋词塑造叱咤风云的英雄形象开了先河。
东坡先生命运多舛,身后有朋友的出卖,捕风捉影的诬陷、莫须有罪名的笼罩,他有过“乌台诗案”的满身脏水,有过丢宫保命的侥幸和穷途末路的绝望,还有过被放逐的寂寞,于是他的豪放词作难免一丝阴影,写了“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他曾做“我欲乘风归去”的奇想,却有“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矛盾心态,然而,他在发出“人生如逆旅”的慨叹之后,依附然能写出“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我般极富理趣的名句。
东坡先生上承屈原、李白空灵飘逸之风,下启辛词清旷隽永之风,这位豪放派的先导,实在是中国文学史上的骄傲。
金兵南侵、汴京沦陷,王朝迁都,偏安江南,就在那国运衰落、山河破碎之时,辛弃疾作为豪放词人的代表,唱出了时代的最强音,奏响了令人骄傲的一曲曲悲壮豪放的爱国乐章!
面对金兵的野蛮铁蹄,豪放词人发出了“整顿乾坤,廓洗宇宙”、“从头收拾旧山河”的壮烈呼声;面对投降派的苟且偷安和自己的请缨无路,报国无门,辛弃疾慷慨遥想起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抗金经历;一次次地在“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将悲愤寄之于词,纵使如此,他壮心不已:“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位文武双全的爱国词人,曾有过“唤取红巾翠袖,英雄泪”的无奈,却更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矢志不渝。
豪放词人并非没有柔情、苏、辛二人也非无泪男儿,一曲苏词《江城子》道尽人世凄凉:一曲辛词《贺新郎》中的是花是人;叫人寻味无穷。一句“春色三分,二分尘土”洒尽天离人泪;一句“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堪与柳永名句“杨柳岸,晓风残月”媲美!
或刚或柔的文字,展现的是豪放词人真实而立体的人性。那豪情,是他们笑看千古狂傲,是英雄建功立业的理想;那豪情,是志士忠贞耿介的人格,这豪情,流淌于作者的笔下,文字则如天地奇观;这豪情,融注于人生,人格则愈高尚;这豪情,展放于“世海”,入世态度则更趋积极,豪放词作,让后人读出了浓情,受到了震憾。
往事越千古,今人至今不定期在为赤壁矶旁孤傲旷达的灵魂而潸然泪下,为那些遥远的文学而击节赞叹——就因为,那力透纸背的刚劲,那跨越千年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