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扇了那女生几下,然后就走了,只剩前面那几个男的还围着那女生对她拳打脚踢。现在是黄昏放学时间,学校里人都走光了,老师也走了,警卫和守门大爷都回家和妻儿吃香喷喷的晚饭。教室门又被他们锁死。那女的也懦弱,吭也不敢吭。他们教室窗户朝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到地上,让她心底升腾出了莫名的温暖。突然她又觉得有点火大,对那几个男的说“别打了,打残你负责?走了。”那几个男的愣了一下,然后散了,乖乖听话地背起书包,她临走前对着那女的啐了几口,骂道“贱人,如果你再敢告密,我们见你一次打一次。”打她的原因是她告老师说她抽烟和喝酒。那女生蹲在地上哭,哭得撕心裂肺。懦夫。她心想。然后她干了一件坏事——把教室门和窗户从外面反锁,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那几个男生嘻嘻地笑,一边和她打闹一边回家,路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她把手上拿着的奶茶全部偷偷泼在了玻璃上。谁叫那烂老师劝退她。校园里面的路上回荡着他们几个的笑声,也隐隐地飘摇着悲伤。
“我回来了。”家里面很安静,一片死寂。她随手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老妈又不在。她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瞥了一眼灶台,灶上铺满了灰。又出去吃么?她心想。她拿出手机打给那帮姐妹,无一例外的回答全是“我现在要吃饭呢,我妈都催我了,不能出去。”她心底蓦然感到很凄凉,一种酸酸的感觉在蔓延。她蜷缩在沙发一角,点了一支烟。
算了,不吃了吧。
洗完澡她爬上了天台,现在是盛夏,天台晚风阵阵,驱散了白天的暑气。天台上她种了些花,花早就开败了,不过叶子绿油油的。她依在栏杆上,看着夜幕下的城市。城市的晚上霓虹灯将天空映照成一片璀璨,灯光染成了篝火。风从她耳边流过,她似乎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声音,时光短促而漫长。她想起了小时候,天台上常青藤爬了一地,她蹒跚欢乐地在前跑,爸爸妈妈在后面追,喊着“宝贝小心别摔跤了!”然后她果不其然摔了一跤嚎啕大哭,爸爸会不知从哪变出一颗糖来哄她,于是她又破涕为笑,拿着糖快乐地砸吧着。还有小时候过生日,她捧着小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开心地蹦蹦跳跳,并发誓再也不拆开要珍藏起来。——噗。不知为何她想笑。她又想到了现在,在学校抽烟喝酒无恶不作,和一群男的厮混,酒吧迪厅网吧都去过,该玩的不该玩的也都玩了个遍。打过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有几次月考在厕所和他们交换答案的时候被发现,还推搡了老师几把。不过初二,交了无数男朋友,还认了几个在社会上混的哥,学校里谁都不敢惹她,只有很好的几个姐妹不怕她。她很喜欢这帮姐妹,她们有事她一定帮,哪怕是打人,因为她和她们在一起感觉很温暖,她们会关心她想玩什么都叫上她,她们一起笑一起哭。生日的时候她收到了更多的礼物,拆开以后她把他们全都丢了,因为她只想要那只玩具小熊。突然她想起了旋转木马,家附近一个小游乐园里面的。小时候她最喜欢叫上爸爸一起坐旋转木马,爸爸做后面她坐前面,爸爸一边搂着她一边拍马屁股喊着驾驾驾,她笑得不亦乐乎,旋转木马的音乐声至今还响在她耳畔。不过现在游乐场已经拆了,旋转木马也不见了,她想怀念一下都没地方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她照常放学回家,爸爸妈妈的鞋整齐地排在走廊,妈妈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唱着美丽隽永的歌,电视调到了新闻台,爸爸抽着烟看报纸,跷着个二郎腿。“哟,女儿回来啦?”看见她他们会说。客厅里面还挂着现在已经被收起来埋葬的全家福,上面他们一家笑容璀璨。她还梦到了一只新崭崭的玩具小熊,这是她爸爸送她的第一也是最后一件生日礼物,还有那双滑冰鞋,那件芭蕾舞裙——这些都是爸爸妈妈买送给她的。但不过须臾间这些东西都不在了,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小熊滑冰鞋芭蕾舞裙都在向她远去消失在黑暗中,她想留住它们伸手去抓只抓住了一片虚空。最后黑暗中只剩下了那张全家福,她站在那张全家福前。那张全家福像拼图拼凑的一样,突然那些小块掉了下来,一片一片一点一点,慢慢地全部都掉光了,爸爸妈妈都不见了。她哭喊着说爸爸妈妈不要走,不要走,没人听见没人理她,爸爸妈妈还是走了。
她突然惊醒,阳光透过窗帘钻到了卧室,仿佛救赎这个落入黑暗的孩子。如往日一样的早晨,一切都没变。她摸了摸枕头,好像有点湿湿的。她坐了起来,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七点过一点点,闹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