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琴,踯躅于茫茫金色的沙砾化作一道道黯淡的光,萦绕在我素白翻飞的衣袖间,错落出一抹长长的虹意。
风沙落在古老的桐木上,敲出无数细碎的天响。
风沙迷了我的眼。
风沙在暗黑中吹散了我夙望中应有的泪。干涸如死去的漂泊之湖。
浩瀚的苍穹,只留下一片静谧的星光。
天高风清,除了风沙的呼啸,周围一片苍茫。金色的起伏间,留下的只是我枯涩的足迹。
延绵至远方。
身后落下的,是白蚁城失落的朱色残垣。
一步一步。
我抱着琴,乌黑的长发,黑瀑般流泻在迷乱的戈壁。
白雪是他眼中黯淡的灯。
星光是他眼中飞舞的鸟。
重生是他眼中游移的湖。
抱琴只是抱着琴的侍女,追逐着他那流逝的足迹,在时光的轮回中,寻找一个没有开始的嬗递。
月魅下,风蚀的雅尔当放出灿烂的光芒,银白色的岗阜上,仿佛一幅幅壮丽的玉雕。冷清的光芒中,隐藏着死亡的乐章。
一棵老胡杨,寂寞的刻着岁月的脉搏。
鲜血淋漓的赤足终于停栖。
我放下了手中的琴,手指缓缓的挑逗着弦的纤细。
琴形制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琴轸以白玉制成,雁足刻工精美。朱红漆色,鹿角灰胎,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间以小牛毛断纹,琴背池上阴刻琴名“滔滔姜水”。
我拨动着纤细的弦,凄凉的风里,虚无的空响,依然是天地间永恒的静谧。
一根柔韧的钢丝,可是我最后的引渡?送去这苍茫混沌中,一丝执作的苦苦寻觅?
红袖添香,召唤处依然是一片寂寥的沙地。
灯灭。
最后一根灯芯爆在了黄昏的流
岚中,随着喷薄的落日,消亡了它最后的生机。
它曾经是谁眸中最后的悲戚?
铮,的一声。
我抽回纤长的指尖,莹白处,勾着一根鲜艳的红线。
很短,从未系上他握剑的指节。
弦断。
一如我孤独的找寻,沥沥。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我眼前只是那长长的雅尔当。
清黑的夜里,看不到那东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南至若羌、且末的繁华城市。单薄的身子,盛不动那一片风起狼烟。
将军手中的剑,终于没有沓耀马前。
掩埋他的,究竟是白雪重生还是星光那灿烂的朱颜。
我记不清。
抱起琴,用力的压挤。
桐木的琴身上,只是一阵冰冷。抱琴只是抱琴,不会是他眼中任何一丝的流连,更唤不起冷衾中一点缱绻。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明媚的灯火中,他接过了那双白玉柔荑递上的鸩酒。
夜光杯跌落,琥珀的残光,碎玉般溅在了金色的铠甲之上,氤氲中,散发着诡异的香。
他眼中,或许是那妖娆的红颜;或许是白蚁城无奈的苟喘;或许只是灯芯里,最后一缕缠绵。
我抱着琴。
眸里刻下他落寞的背影。翻身,跨马。
风沙中,白蚁倔强的旌旗,依然指向了戈壁的深处。
可有丝毫的挂牵?
一曲清越,悄悄的吹散在了风里。
几枚残红,落在了沙砾掩埋的足迹上,延绵至天地苍茫。
我抱着琴,踯躅而行,长发翻飞,白衣卷扬。
前方,定然是我们共同的墓葬。
定然是我,期冀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