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父亲带着我回到他30年前居住的地方。据他回忆,那是一间大平房,斜在杂草丛生、沟壑纵横的黄沙河畔。
附近的路坑洼不平,难以行车,我们只能步行从一条乡间小径插进去。两旁的农作物长势正旺,葱葱茏茏,掩盖了横跨黄沙河的一座小桥。这里的风貌已与当年大相径庭,一切全靠父亲的记忆述说。
乡间小道蜿蜒着,绕过电厂,绕过高墙,绕过院落,终于绕到了一幢瓦房前。我以为这便是父亲当年居住的屋舍,然而他并没有面露喜色。
“不对,这不是我们的房子。”他显得很迷惑,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又在四周寻找了一遍,回来时依然眉宇紧锁。
屋内走出一个小女孩,父亲问她:“以前这不是有一间老房子吗?”
小姑娘极其惊异,“早拆了,拆了多少年了!”她迷惘的眼神似乎在说:“那么老的房子,居然还会有人问津!”
父亲呆了,他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房子已经被拆了很多年,连残垣断瓦也没有留下。父亲儿时珍贵的记忆,就这样被抹杀了。此行是来寻找记忆,谁成想却连记忆的痕迹也没有瞥见。唯一依稀可见的,只有那静静淌过树丛的黄沙河水。
回家的路上,父亲讲起了幼时在黄沙河的故事。那时侯,他经常和我的伯伯们乘坐哐铛作响的大卡车,颠簸几小时去看电影。当年,老房子门前有一条车道。原先并没有这条道,但常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卡车轧过,赶去城里,久而久之,便轧出了一条像模像样的车道。父亲经常拿出小板凳,端坐于老房子前,观察来来往往的车辆,由此认知了不少汽车品牌,他娓娓道来,我却一个也没记住,毕竟我一个也没听说过。它们如今都在汽车行业中销声匿迹,鲜有作为。他和哥哥们每天都会翘着木凳,装扮成司机,轰隆轰隆地绕着老房子转几圈。大概那时他们最崇尚的职业就是汽车司机吧!
父亲从头到尾也没有具体形容出老房子究竟有多大,我只知道当时他们一大家人全挤在里面,老老少少十来号人,我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如何度过。但是父亲每每提及这些,总显得回味悠长。他很怀念那段时光,然而如今他已年届不惑,唯一能够帮助他找回儿时乐趣的老房子也被拆除,仿佛一切都被岁月的尘埃埋没了。
“可惜了!”他长叹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