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村的故事让我觉得神秘而又传奇,而关于包村人在田间劳作时挖到了旧时的钱币文物什么的,更增加了包村历史故事的神秘性,我强烈地渴望能走进包村、走进历史。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终于走进了包村这个体现着现代文明的古老村落。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历史悠久的村子 , 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路两旁错落挨挤着新旧的房子。传说那里曾经发生了震撼人心的故事。但是要找这些痕迹,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了。我找到一位老爷爷 , 听说他父亲当年曾经参加过清理包村大坟头的工作。老爷爷告诉我:清咸丰年间,太平军进入浙江,诸暨知县命各地组织团练抵御太平军。包村人包立身,世代为农,身高魁伟,据传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他的妹妹也很厉害,和他差不多。包氏兄妹组织地方乡勇,称 “ 东安义军 ” ,包立身自任首领,身着白衣、白帽、白帜,人称 “ 白头军 ” 。太平军攻入诸暨,枫桥附近武装都来投奔。分红、蓝、黄、白四营,靠三面环山,一面临湖的有利地形,以竹木、稻桶,立寨筑城。城分内外,分营把守,附近州县及本地乡绅豪富纷纷逃入包村避难。包立身公然抗拒太平军,又收容了一大批四乡的逃亡豪绅,而太平军的几次征剿都以失败告终,劝降又遭拒绝,于是,激愤之下,太平军的草莽英雄们做出了极不明智的决定:血洗包村。最后被围了八个月的包村弹尽粮绝,太平军又挖断了村后马面山上的 “ 龙脉 ”—— 其实是断了包村的水源,不屈的包村终于被 “ 长毛 ” 的铁蹄踏破了寨门。太平军从地道杀出,他们半年多来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一个个都该杀,抗拒的下场就是死。房子点上了火,烟火中弥漫着喊杀声、哭叫声、求救声、告饶声,砍卷了口的钢刀在朝阳下闪着寒光,划出一道道血色的弧线,太平军将士们红着眼,追逐着四逃的乡民 ……
屠杀后一年,幸存的乡民方能进村,乡人因伤痛自己的亲人被杀,又悲愤包村死难者曝尸一年,于是着手清理尸体。这是一件怎样浩大的工程啊!当幸存者们含着泪面对满地身首异地、手足残缺、又被野兽撕裂的死难者尸体时,一幕幕屠杀场面又清晰地在他们眼前闪现了,他们茫然了,难道就这么掘一大坑,埋了,只在年节时去祭奠吗?不,后世的子孙们应该牢记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于是,他们在村子中心建了五间石屋,把尸骸整整齐齐地分类叠好,又请了和尚、道士打蘸超度亡灵。
“ 那么,这个坟现在在那里呢? ” 我急切地问。老爷爷说,村口那一排七间屋的平房的地方就是。那里本来就是那五间石屋,南北十五米,东西十米,全用二十五公分左右的石梁砌成,里面堆满尸骨,不是完整的骷髅,而是头颅、手、脚、躯干分散堆放,一层层叠到屋顶,称十万人墓,包村人称 “ 大坟头 ” 。可惜在 1966 年 “ 破四旧 ” 时挑到茶山做了茶肥,村里不少人都去的,而老爷爷的父亲当时就在其中。
访古溯源,我想:太平天国是一场农民革命运动,而对太平军的到来,包村人是心怀恐惧的,因为快马刚刚来报,枫桥镇孔村人被杀戮殆尽。太平军本已被清政府描绘得青面獠牙,而今确凿无疑地一路杀来,一时人人自危,同仇敌恺之气高涨。包立身其实不过是想保卫自己的家乡和护卫自己的乡民,免受长毛的侵扰。
我随老爷爷来到包村七间屋前的道地上,七间屋现在是个小型企业,看着眼前机声隆隆的场面,我很难与那个充满血腥的历史联系在一起。心中很是怅然: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事留给包村的只剩下几个包立身兄妹的传说,只剩下 “ 吃个油,穿个绸,逃到包村来杀头 ” 的民谣,只剩下当年逃亡豪绅藏金地的种种猜测。岁月悠悠,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包村在午后的阳光下是那么静谧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