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啦——冰——糖——葫芦——”不远处又传来了嘹亮的吆喝声。我循声走去,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舐着外围的米纸,软糯的口感遍布我的味蕾。糯纸融化,我在甜得齁人的糖蜜中,陷入了回忆。
初入幼儿园,我由小班直接跳入了中班。面对着几十个比我高半头的陌生孩童,我胆怯,一言不发。第二天再到幼儿园的路上,我低着头慢步走着。一串鲜红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被微胖的小手紧紧攥着。我抬头,大红色的棉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外,一张稚嫩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却笑着,有些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串鲜红递给我:“给……给你,冰糖葫芦,很甜的!”我亦小心接过。那是我第一次品尝这个叫做冰糖葫芦的东西。山楂,红得诱人,和着冻硬的糖浆,又酸又甜。冰山的一角被温暖的阳光消融,在细细地嚼完最后一颗山楂后,我露出久违的笑,“谢谢你。”“不客气!我们顺路,以后一起吧!”你热情地笑着,拽着我奔向幼儿园的大门。受了你“活泼因子”的感染,我也渐渐地活跃在孩子们中间,气氛融洽而快乐。
到了小学,我们又幸运地分到了同一个班级。我们每天手拉着手,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似一对磁铁,成了众女孩眼中令人羡慕的姐妹花。也不乏吵架的时候,我们冷战,互不理睬;可没多久,你就悄悄地走到我背后,突然蹦出来,拍一下我的肩膀,手里拿着两串鲜红的冰糖葫芦,笑嘻嘻地递到故作高冷的我眼前,模仿着初遇的模样,假装吸了吸鼻子,傻笑着:“给你,糖葫芦,很甜的!”我终于抵挡不住这“回忆杀”,“噗”地笑出来,不客气地抢过:“哼!原谅你了!”有一次,你望着手里的一串鲜红,喃喃道:“这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不正像我们的友谊吗?”相视一笑,便以为会是永远。
后来,我离开了那里,转到别的地方,本没想告诉你,但却被你发现了端倪。我悲怅地望着远方的湛蓝,一点鲜红却出现在我眼前,十分亮眼。我将目光落在片那大红上——它离我越来越近,似是追寻着我。不禁,我的眼泪盈眶而出——那是你,穿着和初遇时一样的大红色的棉衣,手里高高地举着一串红的发亮的新鲜的冰糖葫芦,高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向我跑来。你跑得太急,竟“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可你却依旧尽力高高举着那串鲜红的糖葫芦……当你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淋漓的大汗、衣服上的灰尘、手掌上泛红的伤口、依然高高举着的糖葫芦,它们混合成了颜料,瞬间染红了我的眼眶,隐忍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涌出。我难以自抑,冲过去一把紧抱住你。你颤抖着,努力将已到嘴角的哽咽变成了牵强的笑,“给你,冰糖葫芦!很甜的……”
一次回乡,我期待着看到你如初的笑靥,却始终未遂。
如今,我们已分离多年。
糖蜜在我的舔舐下渐渐融化成糖汁,山楂的酸苦猛地袭来。你说过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正像我们的情谊。而现在,为什么我尝到的,尽是无边的酸涩呢?
“冰——糖——葫芦啦——冰——糖——葫芦——”远处,回荡着嘹亮的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