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试着在大风中发出声音，每一个音节都顺着风向和我想去的地方背道而驰。所以，你听不到我说话，真的。
它们都散在风里，散在风里。
我在五月的下旬收拾起一天的疲惫，等到整栋楼都静寂了才出门。教室就如同藏身在曲折的弄巷中，我走出楼才感觉如释重负。外面总算是如我所想，温吞干净。我想起一天内发生的那样多的事，都是末日般的怀念与清澈，而后又突然想到诸如曲终人散一类的词，就像洪水一样的泛滥成灾。我开始意识到，我是一个人。
我一个人带着莫名的恐慌与盼想，在这个南方小城的黑夜里穿行。
我终于看到了设想的季节。这个夏天，就如同大多数文章里写的一般明亮干净。我被这样的景象困住脚步，光影缭乱，天空透彻，有让我白天无法睁眼的阳光和夜晚不由自主发抖的冷风。如此巧妙的矛盾，如此融洽的对立。
既而我又开始回想一整天发生的事，起床，吃饭，睡觉。这些琐碎在短促的一天天里重复曡压，我不断地调和奔波，已然是一副涉世已久的老成模态，却不知我这个快要成人的少年，还在成人礼面前徘徊顿止。
走出几步，前面等待的是拥拥嚷嚷的人群，和那些不知姓名的人们。这是一群即将迎接高考的人，我似乎看到了它们头顶上的参差的希冀和向往。我在两条路的岔口处停了下来。面对眼前熠熠生辉的人群，我找不到一个规整的姿态去迎接他们。
噎下口冷气，我想起自己此时的模样。十分钟前，我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人同行的邀请，生硬直接。年少的心中是念着安稳与自由的，就像独行的貘兽，未知神秘，不可一世。我气喘吁吁地站在灯下，看着眼前三三两两的他们，从这头到那头，悲呛得连眼泪都消失。仅仅只剩下内心干燥的撕扯，硬生生剥离我无处寄放的巨大期望。他们悲喜生衍，而我仅是局外人、旁观者、以及路人。
总是不能忘怀一个月之前的南都之行，那几个可爱的名字仍伴着真实的声音在耳中绕梁不绝，这样的光景令我浑浑噩噩，不知所云。我开始相信时间里逗留的人是慈悲的上帝赐给我的，并开始安然温柔的对待。想念也变成一杯温热的茶，我可以一直带着它，不凉不烫。
我在微笑的风里轻踩积厚的落叶，听他们吱吱呀呀小声说话。
如你所愿，平稳安定，轻松快乐。谢谢你能够懂得，这些只言片语，这些胡言乱语，这些琐碎，这些期待。
我迎着风一路走过，安然平稳。内心的念头却无时无刻地生长发芽，缠绕延伸，我开始迷恋上独行的背包和奔忙的旅途，恋上轰鸣的列车和缭乱的灯光。常常对着一张图画上的异地风情出神，那里有我的向往，有我顺路往回的标识。
我选择的路途，迎风而行，有不间断的追逐，与所有的人群无关。
从南都回长沙的那个夜里，我头抵着舷窗，忍受着三万英尺高空的轰鸣给耳膜带来的压力，远处红色的天线行走缓慢。我想起身下不断变换的景象，江苏，湖北，江西，湖南。想起那些温馨感人的万家灯火。那些灯光在黑夜里像可爱的孩子，隔着风向我眨眼，唤醒我最柔软的思念。
每一格灯光，都是一个经历风雨的家，每一座城池，都有她守望的人们。
眷念灯光是人们的通病，我也不能免除。楼房的格子灯光，雨中的车灯，深夜的路灯。这些在黑暗背景下流落的灯光，总带着圣洁与救赎的味道，我会莫名其妙的安定和想家。
我在深夜的灯光下站立，那些拥攘的人群，那些匆忙的碎步，那些瞳孔里重叠的影子。那样摇曳的灯光和没有完全散去的天光。我告诉自己，这是一群拾梦者，他们也许仅有一颗孤绝的心，却旁若无人地令我敬仰。他们会迎着风，拥着所想去各个方向，那是拾梦者的希冀与目的地。
我曾试着在凌晨的风力记录昨天的事迹。你说，这是一个人的沸反盈天。
破碎的话语，像等落在季节里的容颜。
在那个开着窗扇的角落，哗哗的风声吹乱一切。
我开始往前走，随着人群。我知道这样的夜晚不是寂寞的，满世界都是夜行人和梦的拾荒者。我是不适合在夜中行走的，容易堕入其中迷失一切方向。在这个南方小城的边缘，我开始奔跑，迎着风，就像小时候奔跑的延续一般。如你所说的，心有所向。
没有期期艾艾，后悔懊恼。
在这个明亮的季节，我迎风而走，期许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