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洛小寒,是一名普通的初中生。
家中的爸爸、妈妈、我,构成了一个幸福温馨的简单家庭。
但这仅是如今。曾经,我也有一段略孤怜的童年。
曾经那段时光。在彼岸凌乱。我还略记得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有时飞一般地从我的脑海闪过,划过的瞬间割痛我的大脑,或停留在我的眼前,慢慢刺伤我血流不停的心脏。
我刚出生的那一段时间家中光景很不好,常常我躺在襁褓中又哭又闹,爸妈却连给我买奶粉的钱都没有。大约在我一岁的时候,我从长寿来到洪湖奶奶家,妈妈出去打工,爸爸也四处奔波。那时一岁的,小小的我还未开始记事,便只知道自己小小的世界有一个话很多,很爱笑的慈祥好奶奶。以至于后来妈妈百忙中抽身来看我时,我还当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而。而奶奶那时指着妈妈对我说,乖,那是妈妈来看你了,快叫妈妈啊。可我却依旧怕怕地躲在奶奶身后,在她伸手来抱我时,我头也不会地跑开和伙伴玩了。
后来我听奶奶说,妈妈那时候哭了。我才心纠纠的,责骂自己的不懂事。
那之后的很久很久,我也还算长大了一点,至少对爸爸妈妈有了些印象,但也在后来他们每次来了之后又舍不得他们走,然而他们每次趁我睡午觉时偷偷离开,整栋楼又是我撕心裂肺的哭声。
后来那两年我很瘦,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每当我放下饭碗,背着饭桌走向零食,背上的两块蝴蝶骨清晰显现时,我总能听见身后传来奶奶意味深长的叹息。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奶奶叹息的原因,依旧拿着零食啃得欢快,和伙伴疯追疯跑。
爷爷也曾为了又瘦又矮的我,不顾风霜地去钓来又肥又大的鱼,可我依旧一筷子都没动过。
后来我大约三岁的时候回到了长寿,住进了外婆家,和姐姐漠小言,盛星星,妹妹钱橙子住在一起。
外婆家并不算太富裕,又要养我们四个捣蛋鬼,便显得更举步维艰了一些。有几次我们和外婆一起去捡箱子卖,还为了一个纸箱子,差点打起来。
只是回到了这里,我也很难见到四处奔走的爸爸,就算来看我一次也是偶尔,还都是“匆匆地去,正如他匆匆地来”,然后楼下响起一串串钥匙的碰撞声。我还隐约记得一个下午我和漠小言抱着箱子走过银行,看见一个背影很像我爸的人,便立马放下箱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那人转过头来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就哭了,然后伴着一串串熟悉的钥匙碰撞声,那人逃也似地跑出了我的视线。接着我不顾周围一个个路人丁诧异的目光,飞一般地追出去,在未寻得踪迹后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哪怕现在他们告诉我那时候爸爸就躲在门后,不让我看见是怕我伤心,怕我舍不得他走,可过去的痛已是过去的忧伤风景,永远都在那里,不动不移。
又很久很久以后,发生了一件令我开心的事情——爸爸妈妈一起回来了。我绕开他们带回来的大包小包,直接扑在他们身上,笑得那么明媚,那般开心。他们去外婆的房间,关着门说着什么,我隐约听见他们说在外地找到了固定的工作。后来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地逛了街,吃了饭,又开开心心地回到外婆家时,妈妈叫我先和橙子进屋,他们最后进去,我也没有多想,便脱了鞋子。刚进屋子,身后就“砰”的一声关门声,我立马反应过来,不会开如此复杂的锁的我在门边又哭又跳,拉着外婆又哭又闹,让她帮我开门,可她只是摇摇头,进了里屋。我趴在门上,打开门上的小门,隔着护栏哭吼,楼道里充满了我的哭声,钥匙的碰撞声——其中还杂夹着高跟鞋的下楼声。我哭到嗓子哑痛哑痛的,再无力气时,便躺在了床上——这是我伤心时最爱做的事情。
现在妈妈对我说,她要赚钱,让我上学,过上好生活。可是那时的我毕竟年幼,这“善意的谎言”伤害了我幼小的心脏,让它千疮百孔。
就像尹堂曜说,善意的谎言也终是谎言。
就像梨小浅说,believe里也始终藏了一个lie。
[2]
我是钱橙子,13岁。洛小寒在我三岁的那年和我一起住进了外婆家。
我们都是离开了父母的孩子。就像半妖,开始在夜里长大。
很多大人说我很乖巧,听话,是我们四姐妹中最懂事的一个。
他们说我小时候,爸妈离开我去广州时不像洛小寒那样又哭又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说“爸爸再见,妈妈再见”然后就回屋做自己的事。
其实他们都不懂我,都不知道,其实我是有多么想像洛小寒那样,大哭大闹一场,把自己心中的闷伤发泄出来。可是我不能,我不像洛小寒那样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和他们难
得一见,而妈妈以前老是教育我“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要知道自尊自爱……”所以我只能关在心里,偶尔想象一下,如果自己像洛小寒那样疯,会是什么样子,然后慢慢笑出声,笑着笑着无声泣。
我也曾在纸上试着画出爸爸妈妈牵着我的样子,可我无论画多少次,都画不出幸福的轮廓。
说实话,我真羡慕洛小寒。
她活得那般潇洒自在,开心的时候放声大笑,难过的时候蒙被痛哭,蹦蹦跳跳地走路,那般活泼,那般真实地生活。
那是我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笑不能露齿,哭不能声音太大,太丑,走路要注意挺胸收腹,要慢慢地,安安静静地走。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想起妈妈失望的神情有软弱起来。
洛小寒爸妈走的第二天,她又一如既往的把脚放在我腰上,头埋在枕头里,手抱着我,许是睡着了。
好像有些失眠,12点的钟声响了,我才迷迷糊糊的有些困意。
[3]
我是洛小寒,突然想起爸妈离开的第二天。
那天晚上,我抱着橙子,头埋在枕头里,学着橙子平时不大爱哭得模样,闭着眼睛咬紧嘴皮不哭。
其实我好羡慕钱橙子,大人说她这样好,那样乖,又给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可我却是黑油油的大眼镜。
我很羡慕她的坚强,她的爸妈走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她爸妈去广州,许是要去好几年呢,不像我,爸爸妈妈只去一两个月就哭得要死不活,那两天听着车鸣马啼,又感受屋内的静然消声也会黯然伤神。
我曾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想,如果我变成钱橙子那样乖巧的孩子,爸爸妈妈是不是不会走了?
然后我又想,我怎么变得成橙子那样乖巧的公主呢?我们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啊。嘴角的笑又显得那么自嘲。
次日清晨,在睡梦中我模模糊糊听到橙子、小言、星星的声音。睁眼,我又睡回最没安全感的婴儿睡姿。一问,才知道小言和星星说钱橙子枕头上的湿块是口水,可她死不承认,然后扔下我们与枕头,高傲地走向洗漱间,不再理会我们仨“凡夫俗子”。
洗漱间大大的刷牙漱口声。
[4]
我叫钱橙子。
你可以无限延伸为“有钱的橙子”“钱很多的橙子”“渴望钱的橙子”……
但是我只想要爸妈陪在我身边。
嗯,渴望爱的橙子。
洛小寒爸妈走的第二天晚上,我梦见爸爸妈妈拿着我最爱的娃娃,站在不远处对我笑着说:“乖宝贝……”当我欢笑着跑过去时,他们却越走越远,最后消失。我站在那片空白的空间无助地大哭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回应的,只是虚弱的回音。
然后醒来的清晨,嗓子哑痛哑痛的,洛小寒还睡得跟死猪似的,盛星星和漠小言指着我的枕头说说我流梦口水了。只有我知道,那绝不是口水。
洛小寒终于醒了,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们。
跪坐在床上的腿略有些酸疼,我扔开抱着的枕头,径直走向洗手间。
然后故意用大大的声音掩饰哭泣的声音。
[5]
我是洛小寒。
小学之后我离开了长寿,离开了这个我曾经赖以生存的地方,离开了漠小言,离开了盛星星,也离开了钱橙子,以及很多很多人。我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重庆,开始了新的生活。
然后我站在新校园里凌乱时,安小夏她们便来牵着我的手,走向一片绚烂的晴空。
就是在我12岁那年,我遇见了安小夏,梨小浅,楠子。
后来楠子扔下一句话,既然都已经越走越远,就没必要那么费力地走回来。
我曾说他们三个是我12岁那年遇见的最美丽的意外,可最后楠子依旧不顾我们失望的眼睛,那般倔强地走,无原因,无任何原因地走,一直都没有回头。可我又无法把她当做路人甲一般视为空气地擦肩而过。
她走的那年我13岁。
还好。
我又有了苏小末与汪小白。
我一如既往地相信她们四个不会离开我,就像曾经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在我和橙子进屋后跟进去,就像我曾经相信楠子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一样。
离我14岁生日还有3个月,我以为她们真的不会再离开我。
可是,梨小浅离开了。离开了我们,站在了楠子身边。
我们不怪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只是她选择了不顾曾亲口对我们说的永远,径直离开而已。
昨天橙子给我打电话,说她也有一个好朋友叫王雪,和她好得要命,上厕所也必须一块儿。我伪装地笑,也说我和她们的幸福
,却只字不提离伤。
现在我们渐渐长大,大人们更是说橙子的那样好,这样懂事。
然后望着窗外好蓝好蓝的天。
是谁说的,蓝色代表忧郁
[6]
我是钱橙子,我想我一辈子难忘一年级时爸爸妈妈回来时候的欢笑。
然后的日子,我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林庄的一间温馨小屋里,2008年,在我10岁生日的8月,家中增添了一名新的小成员——钱丙饼。
他哭闹着落地,生得可爱,却又可怜——因护士的疏忽,他患上了脑瘫,而医院却死不肯承认,在妈妈和洛小寒一家去闹过以后,医院才扔给我们十万块钱,便不再理睬。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躺在我的小床上,听着隔壁丙饼细微的呼吸声,和妈妈强忍的啜泣声,我就许愿:天使啊,让弟弟的病快点好起来吧。眼角湿湿的,望着洒下的皎洁的月光,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醒来又是一片潮湿。
那天我给洛小寒打电话,她去重庆有一年了,我有时望着很白很白的云也会想起她,她曾说云朵是世界上最大的棉花糖,以后要去当空姐。
然后我就在一边傻傻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很自由。
我在电话里给她说我交了一个很好的好朋友叫王雪,我们形影不离,在一起很开心。可我没告诉洛小寒,我们之间总有间隔,她不是一个太好的听众,我给她说的秘密她总会悄悄给另一个人说,而我知道洛小寒身边的安小夏,梨小浅,楠子,还有她新交的好朋友苏小末与汪小白是绝对不会这样。
而最近,王雪有了其他的好朋友,只有借钱的时候猜想得到我。
可我只告诉了洛小寒我和她很好很幸福。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虚荣,希望让别人以为自己其实很幸福。
挂了电话后,我用小得只有我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声还不够啊,最后靠着墙角,慢慢地顺墙蹲下,最后坐在地上,自己抱着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客厅又传来客人说我乖巧的声音,可他们真不懂我。
一个人的面具戴久了,就会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i,哪个是面具吧。
哪怕自己其实很想变成那一番模样。
局限,局限,压力,压力,伤痛,伤痛,围成无数个圈,将我关在里面。
我曾经有那么多的愿望,可我而今只有三个:弟弟的病快点好起来;所有人都要幸福。
和。
来世,让我做洛小寒吧。
重庆渝北区北部新区星光学校初三:黄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