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故事里,有一座小小的庭院;庭院中央栽了一棵老枣树;树下,倚着一位老人,老人寡言,眉目间却总含着一份慈爱的温情。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中便涌动起一股甜蜜又苦涩的波澜……
一年之春是庭院最美的时节。小院中央的老枣树披上了青绿色的新装,柔情地俯视着生机盎然的院落;外婆总爱摆弄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尽情舒展腰肢,在一派明媚的春日中绽放美丽,争奇斗艳;小院总迎来一些我不曾见过的虫鸟,我喜欢伏在地上观察那些奇形怪状的小虫子,捡根细树枝将它们整个儿翻过来,再笑看它们笨拙却又倔强地一次次扑腾、转身、扑腾……这里就是我心爱的“百草园”,每天玩得一身泥回屋,外婆总是边用手绢擦拭我的大花脸,边为我的顽皮闹腾轻叹口气,却自是放任我与自然亲密接触。
夏夜,几点星光缀饰深墨色的夜空,风钻过枣树叶的缝隙,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声声蝉鸣入耳。外婆会搬出屋里的两张老藤椅,带着我在枣树下乘凉。噢,还有那把老蒲扇,外婆总爱轻轻摇着它,边给我讲故事。外婆并不擅长讲这些,可我总缠着她,外婆被我闹得烦了,只得依我。其实是我爱听外婆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轻柔的,像庭院里的习习凉风;再往口中送上一片西瓜,是那种外婆用井水浸过大半天功夫的,清甜、爽口,分外消暑。
春华秋实,秋风驱走夏日的酷热,也吹红了枣树的枝丫。我极爱吃枣,外婆也就忙碌起来了。院子的角落立着一根长竿,是用来打枣子的。我很喜欢挥舞那根长竿,贪心地将那些熟透的枣子抖落满地。外婆将它们捡拾起来,一一洗净,就能吃了,枣肉清脆爽口,味道并不是很甜,却会在唇齿间留下一股馨香。另一部分枣,外婆将它们晒成枣干,向左邻右舍送去一些,余下的就用来熬汤、配菜。我很少见外婆吃枣,曾问她原因,外婆只是淡淡地说,不很喜欢吃。那为什么要种枣树?外婆只是笑着捋捋我的头发,没有作答。
冬天的小院显得有些冷清,枣树也掉光了叶子,放眼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天寒,外婆便不太许可我外出;即使她偶尔答应,我也会被迫穿上许多棉衣,活像只粽子,行动不便,倒也失了玩耍的兴致。我宁可待在屋内,让外婆教我认字、画画,外婆总是很细心,一个字会反复教我好几遍;她也会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纠正我咬字发音;她还会手把手地教我写那些描红本,胆外婆的要求也会严格,每个字的一笔一划,都要写得工整漂亮。握着我的小手的外婆的大手,有些粗糙,却很温暖,那股暖流,直达我的心房。再后来,外婆永远地离开了我……
那座承载着太多我童年的快乐回忆的小院;那棵陪伴、见证我成长的老枣树;还有那个一直在我身后,默默地、无私地用她的爱浇灌我心中的那片绿地的老人;我不舍得忘记,也不能够忘记。那座庭院,或许已经荒芜;而我心中的那片绿地,它将永远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