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地记得,在“诗歌鉴赏”专题练习中,你看到苏轼的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你觉得自己蓦然被击心房。
你有些气闷地为苏轼抱不平:这样意韵绵长的词,怎么可以仅仅被冠上“豪放达观”或是“惆怅失意”的所谓“术语”?你倒觉得,苏轼的这句感叹恰似仰天呼出一口浊气:“别说但是,没有也许。既然路是自己选择的,那么就坚定地走下去!”
你盯着面前的参考书走着神:苏东坡多次因为诗文遭难,却总是“心有所想,下笔千言,掷笔于地,不改一词”——他从不后悔自己说出的每条政见,写下的每行诗文。仿佛知道,自己的生命纵然有限,精神却可以照耀下一个千年。
那么,你自己呢?
你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想到两周前的那场保送生推荐考试。
短短一个上午,你的志愿几经变动。因为每所大学的推荐名额有限,同学们都在互相打听自己志愿学校的竞争情况。消息真真假假,时间却逼向交表截止的那个整点。妈妈不断地打来电话,劝你收起那份心高气傲,随便挑一所本地大学,求稳为上。你生生忍住眼泪:“但是现在的消息都不确定,也许W大名额并没有满?”电话那头,妈妈急得声音都变了:“别说但是,没有也许!如果你能接受保送失败,留下来奋战高考,我就同意你放手一搏!”
你突然冷静下来,坚定地说:“好。”
你想到初中时认识的一位学姐,放弃保送只为考进自己喜欢的专业。温和坚韧的女孩子,在食堂里淡淡地对你笑:“我有天早上迟到,同桌嗔怪:‘你看,好意思让全班等你呐。’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留下来高考,我转头看见整齐架起的桌椅,‘哗’地一下,眼泪淌得满脸都是。”你当时惊得目瞪口呆,学姐轻轻揉了揉你的头顶心:“难过当然有,但我绝不后悔,你看,我现在不是如愿以偿了么,你也一定行的!”
你还想到老师说起过的一位学长,靠理科竞赛的保送名额,进了P大的乌尔都语系。所有人都觉得当年的理科天才,把四年的时光雕琢在一门近似火星语的小语种上,很让人啼笑皆非。大家甚至相信,他高考也许可以进T大的理工科。但学长最后凭借P大的平台,和坚实的计算机功底,如愿留在B市的科研基地工作。
递交完志愿表,你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管心仪的W大最后的报名情况如何,你没有给自己可以说“但是”,想“如果”的机会。即使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愿,你也会像那位学长一样,用努力和行动去改写,当初他人眼中的“也许”。
后来?你想到自己释然地参加推荐考试,焦急地等待出线结果,忙碌地准备W大的预录取通知书,仿佛看见烂漫的樱花就在眼前绽放。
你按照惯例,在电脑前敲下“W大保送经验回忆”时,在心里淡淡地想:
一定要在文章最后,加上一句:“别说但是,没有也许。自己选择的路,无论顺与否,都请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人生如逆旅,我便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