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天空吗？”
老人正在花园中的躺椅上小憩，忽听得这样的问话响起。睁眼，一小童正扯着他的衣袖。
天空？老人微笑着：“我当然懂。”他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我可是飞行员。”老人抬起头，望着那一汪蔚蓝。“当了50年的机长，这天空也算是我最够格的老朋友罢。我见过他欢喜，见过他班门平静，亦见过他的愤怒与忧伤。我怎能不懂他？”老人继续着爱抚。
“你从小就想当飞行员吗？”
老人的手忽而停住了，那一汪蔚蓝的几缕白絮正被风儿驱散。在呼呼的风声中，小童略显空洞的声音再度浮现。
“你从小就想当飞行员吗？”
风翻开了他记忆的册子。他的家与天空本就有不解的缘。他的父亲是机长，母亲是空姐，于是他儿时的玩具箱便理所应当被各种各样的飞机模型理所应当地充斥着。待他长大，也就被理所应当地送进了航空学院。再然后，他理所应当地毕业，理所应当地成了客机驾驶员，理所应当地成了机长，又理所应当地退休、老去、理所应当地因50年的超长驾龄而被后辈们仰望，理所应当地……
他突然意识到，他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并没有自己“想”过。他的人生轨迹就像他一直驾驶的客机的航线，是早已定下的。
风愈发的猛烈了。当老人回过神时，那小童已不见了踪影。风卷起了尘土，四周茫茫然一片，只剩那声音回荡在脑海。
“你懂天空吗？”
他回想起30年前那一次又一次的航行，一次又一次地起飞、降落，忽觉得自己并未真实地活过，存在过，并未真实地爱过、自由过。
自由！他突然想起那些鸟儿们，它们是飞机的敌人，为了安全地航行，必要将它们驱逐。
“你懂天空吗？”
风儿停了下来，空中的云翳完全散了，只剩下那一汪蔚蓝。
老人口唇微张，略带着战栗。
“不，我不懂。”
“你愿与我而去吗？我能教你。”
老人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肩上的雀儿，点了点头。
于是，又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