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像是透过层层的绿水,穿过繁枝浓叶才罩在我的发梢,暧昧的光像是彻夜辗转反侧的宿醉后昏眩的世界。
我望着蔚蓝的天穹,望着洁白的鸽群,望着悬挂在蓝色屋檐嫩绿的花卉盆景。我觉得自己只想小憩一会,让昨晚的暴雨与阴霾退却,让曙光重新照耀在我白色的床单上。
我以匍匐的姿态陷在柔软的床单上,灰色的窗棂外,硕大的白云流光溢彩,我脚底的木地板被一束光烧灼得滚烫,云飘过的瞬间时间像是凝固了一个罗马纪年。
我到底在等待着什么,我还要等待多久。
繁冗的记忆像棉絮一般轻盈,我的脑海没有任何拔剑抵抗的姿态。3个月前,我和她的最后一通邮件,4个月前,心怀憧憬仰慕给她写了封信。5个月前,每周的期待赌注在那枚纯白的鼠标上,惦记着发潮的岁月和闪光的足迹。
然而此刻,我真愿像植物,无休无止沉睡在潮湿的泥土中。
后来,我在浓烈的橄榄味中沉睡过去。这趟旅行带来的疲倦使得我的梦境一片苍白的海洋。我从遥远的梦中醒来,竭力的挪动僵硬的四肢,我的背部淌着湿漉漉的汗水。
我的视线里,黯淡袭来,光芒褪色,一只红嘴的沙鸥在邻居家深蓝的砖瓦上歇脚。
接着,我把视线抬高几寸,灰蒙蒙的墙壁在视线里消失。我如愿以偿,等待着下一朵流光溢彩的云团。爱琴海的风有些冰凉,吹着淡薄的衬衣,把几撮黝黑的发丝拂起。几刻钟的清醒开始让亢奋的意志瘫软,我酸痛的太阳穴像是浸泡一夜的绿豆,好像摁下去会反弹一样。
硕大的云朵悄无声息的遮盖潮湿的天空,蔚蓝的布景变成流体,光柱成为漩涡,砸向遥远的海平线。
雨淅淅沥沥下起,从遥远的阿里阿克蒙河,从深绿的奥林波斯山脉,从北斯伯拉泽斯群岛的美丽山麓间,一步步趟过安息的城镇。
雨夜中我持续等待。
等待某种难以言表的爱。
杳无人烟的街道,晦涩的回廊,老式的点唱机掐灭了烟头的火光,所有城镇的人在静静的等待。
一切都是暧昧的未知,漆黑的深夜足以让璀璨星辰堕落,让皎洁的月黯然失色。我还在等待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爱,备受煎熬的与孤独为伴。
你在棉絮般柔软的流云下幻化成墨绿的油橄榄。
你在浅黄的霞光下朗诵俄狄浦斯王悲惨的遭遇。
我等待着迟暮的睡意,能否执手送我到天堂般的永无乡。
我所占据的,以螺旋状姿态跌宕而上的露台,可以望见裸露褐色岩石的山脉间,白墙蓝瓦的希腊建筑。他们像是巨龙的鳞片,而教堂高耸的尖塔则是龙的脊椎。他们都是神的子民,他们世代居住在离神殿最接近的地方。
往下是令人昏眩的高度,一股腥膻的海风吹起她柔软如湖泊的长发。我假想眼前驶过庞大的游轮,红色的油漆滚轮和哼唱歌曲掌舵的老水手。远离那些繁冗的喧嚷,凝视那恬静的暮色和被吹拂起的发。我将盘旋而上,攀沿到旗杆的最高处,像稀疏的枝叶伸向辉煌的黄昏,那里的海风比簌簌颤抖的落叶声还温柔,那里的海洋比宇宙还浩瀚广阔。
可我现在只想对自己说:
“算了吧,妄想的东西本来就是无法继承情感的东西。”
那天,我呆滞在一组希腊风景明信片前,喃喃自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