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往昔
站立四月的洋槐,缀满淡素的花束。
是时是属于它们的花期,年年如此,不曾变更。简单明澈的岁月轮回,早就被刻进他们龟裂的躯体里。一季一变迁,一轮一华年。只是如此机械地重复着。
与之相比,心中不禁升起莫名的慕意,人实在不若一棵树,它们早已知悉自己的未来。何时绽放灼灼其华,又将何时落寞枝头悠然尽落。人生的轨迹冗长但诡谲依旧无规律可言。从过去至今再至苍渺的未来,即便回首效仿,终究无法就着记忆重复运行。
人生执着更变着轨迹,分秒不止,只是人总是更加执拗,自知回望的痛楚及无济于事,但仍旧执念地欲要重复这个苍老的动作,即便结果苍白。
正如我一般,无法抑制地念及你,执着地回望那段无知散漫的年生。
那炎暑的炙热让我无端烦闷迷惘,便因此喜于登上天台独自吹风。但罕有人至的天台不知起于何时又添了你这个常客,而我,是你之前唯一的常客。这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黑褐的简陋天台,一切便从此开始。
与你并肩远眺那即将沉沦拥吻的落日,等待夕阳焚燃后弥留的余烬渐渐消散。你的刘海在晚风中潦草地扬起,所剩无几的暮光落在你安和静谧的脸庞,我倚伏一侧,仅仅侧脸静默地保持看你的姿势,你我沉默。无言中,我已不禁闯进你心中的旷野莽原,周遭弥散的尽是你安暖的气息。
只是,我却未发觉,这片旷野,莽莽的没有尽头。
即便你我间言语甚稀,但无形中彼此缱绻依赖。仅仅一个平淡的微笑回眸,逐渐握紧的牵手,这些简单至极的依赖,被深深铭刻在彼此心间,如同浸在显影液中的底片,日渐清晰。
从相遇,相识再到相知,过程并非漫长繁缛,或许如此,便已是征兆着你我这段邂逅的短暂。往往,一旦情感悄然而至,就要未雨绸缪地准备挽救及如何延续了。措不及防是因为太害怕遽然失去眼前烟云绚烂的良景。
那年冬天,从未那么冷过。漫天乱舞的凄凉寒彻我麻木的躯壳。你只是默然地背离我远行,一步步,没有丝毫的犹豫停滞。离别时的脚步声愈渐模糊,但眼角翻滚的酸楚却渐次清晰锐利。回望中,是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只是须臾间便被这漫天大雪掩盖得没有一丝痕迹。
恍若从未有过的,从未发生过的落寞喷涌。
你弃我而去,但遗留给我的旷野却没有尽头。我孤然身困,在记忆中执念往昔。依旧毫不间歇地暮临天台,执着重复着这个苍老的动作,为的只是那近乎渺茫现实与记忆的交汇重合。日日看着天边的夕阳沦陷,自身终究是无法自拔。
你就在身侧,但对于我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执念过去,只不过是在慰藉着余留漫长的人生,岁月更迭里,我依旧执着念及你,念及那方温馨的天台。即便被你冷落,抛弃,但执着依旧。
我还在回忆中苟延残喘着。欲要用沉睡及酒精来谋求短暂的忘却,即便是白昼。但每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寂寞的黑暗偶尔透出几丝微光,听见远方人潮堆积的喧嚣,便总会感到瞬间心中绞痛。没有缘由的想起你,没有缘由的爬上天台,本是为了减缓心中的悲痛,但无端地更是难受酸楚。
事情至此也已一年,我仍旧身困往昔,只是那蔓延的悲痛变得间歇。
轻轻地撬开啤酒,在泡沫涌出之前用嘴唇截住,用舌尖将其搅得粉身碎骨,麻酥苦涩之感便在口腔漾开。听着唱针与铜质唱片摩擦媾和发出的呻吟,顿感孤独寂寞,心中难受得紧。你可知,我依旧在执着,我亦明白,结局终将惨淡。
在一个如此淡薄的时代,我轻而易举地步入了你心中的领域,但想步出,太难。
THE END
星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