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我与您的对话甚少,多的倒是定格于我内心的一幅幅寂然而美好的画面:您苍白的发、粗黑的手、还有发上的一顶黑色的毡帽,沐浴着温馨的夕阳;您微微仰着脸,眯着眼,迎着悠长的霞光,神态安详而从容,深邃而淡定……
我真幸运能成为九十多岁高龄的您的重孙,我想,连叫声“老祖宗”都适宜吧!不过年龄不是唯一的“名片”,您在我心中留下的,永远是一种无形的作风,年轻而又潇洒。
那一次您从临沂老家来到我们家小住。一路上风尘仆仆,对您来说,诚然辛苦。但不论您有多蹒跚,每次我要去扶您时,您总是摸摸我的头,把我轻轻推开,微笑着说:“能行”。这对于小时候连家务都不能自理的我,无疑是一种深刻的身教,让我认识了独立,更认识了自强。
那一天放学回家,西北风还凛冽地吹着,不知是爷爷对您的建议,还是您的主张,只看见您坐在树下,扶着老木做的手杖,凝望着远方。我满心担忧地想搀您回家,“楼上暖和,老奶奶,这么冷,干嘛在楼下冻着啊,空调可以开暖风咧!”您却微笑着说:“乡下,哪有空调,春夏秋冬,适应了,也就惯了。”
我轻轻坐下,顺着您的目光,我看到了那悠长的霞光,和那火红火红的夕阳。在水泥森林中穿行,我从来没有细致观察过如此美丽的自然。“好看吧,我们在天底下长,也不该忘了把忙碌的心放归自然啊”。“我们的归宿,不就是载入史册,成功成业吗?”我问。“或许不是哦,你看那天边,我们都是从那儿来的。”
过了这么多年,时间的沉淀让我明白了您的话,明白了您的人生。在自强中自主,在淡定中洒脱,在孤独中品味,在品味中豁达。我想,这也是您留给我的。
您并没有刻意教我什么,但您给我的,却比什么都多。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或许不单单是出于家族的兴旺,更可贵于代代的传承。
行走在温婉的夕阳中,迎着那悠长的霞光,我仿佛又看到了您那深邃的目光——从容而淡定,悠远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