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我的岁数相差了整三十.生我的时候,他正值壮年,倒也与“三十而立”相吻合.在生我之前,曾有人这么问他:“怎么不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他们在我心里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父亲是做米粉的,做了几十年.目前为止,他四分之一所度过的时光都拿来做米粉了.有时候三更半夜,我会被一阵装米粉盘子的敲打声惊醒.睡眼朦胧地走到外面瞄一眼,那黑暗阴沉的天空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有一种吞噬孤月之势.父亲和奶奶在低头忙碌着,时不时的话语声打破了那原本属于黑夜的宁静与和谐.我又望望旁边隐藏于黑夜的几栋建筑,估计那些人正做着甜美的梦吧.
父亲的米粉是纯手工的.整个过程,从米到晒好的米粉,无一例外.在这个过程中,他除了添加一点儿淀粉,就不再往里倒任何别的东西了.他一直坚守“质量至上”的原则.
记得那还是小学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大雨.雨珠好像疯了似的,不要命地往树上、地上撞.撞击在树叶上形成了一段杂乱无章的噪音.我站在学校门前,左顾右盼,企图寻到那辆熟悉的车.我时不时会看看腕上的手表,时不时会踢踢旁边的墙壁,时不时会扯扯脖子上的红领巾.我的背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般刺痛,抓耳挠腮,如同猴子般可笑.
最终,原本车水马龙的景象渐渐退去,但我依旧没有找到.无奈,我用力把脖子上的红领巾扯下来,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在那遥遥无期的回家的路上.走了一小段路程,一辆车突然闯进我的视野——是了,那就是父亲的车!
他缓缓把车停了下来,我气冲冲上了车,火山爆发:“你到哪去了?!没看到我在校门等了那么久吗!”
他面含歉意:“我在校门口一直等,但人太多了,没看到你,又去学校里找,你的同学都说你已经走了,没办法,只能原路返回找了.”
如同一盆水从头上浇下来,我内心的火瞬间熄灭,心也抽搐了一下,但面上不为所动.
远离家乡上初中了,和父母的联系自然少了很多.父亲的年纪越来越大,体力自然渐渐不同往日.而他的工作量和以前比,居然一点儿都没少.有些时候他会腰酸背痛,就想通过运动来减轻.因此,他几乎每天都要跑步,有时候我回家也强拉着我一起跑.一次,朝阳初升,阵阵清风拂过花草,水稻,带来阵阵稻花香.我和父亲慢跑在乡间小道,速度时高时低.他喘着粗气,说:“学习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可以让你多一条路.学习也不是为了父母,而是为你自己......”上了初中,他和我讲的第二多的就是大道理.
清风又拂,清香中带着清凉,清凉中带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