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给我带来的感觉是淡定和落寞,心头沉甸甸的。看着紫藤萝盛放流成瀑布又嗅着那浓郁的香气逐渐消弭散去。我说不出什么,更想不出什么。
我确信眼前全然是海。冷清的深蓝无边无际地延伸铺展,甚至连天都被隐藏在这个世界之外。没有船,没有帆,连一小块木头也没有,脚下是一张纸,它带我漂泊。
学校的绿化搞得不怎么样,花却种得不少,很普通的种类。前不久还看见黑瘦的泥土和羸弱的枝条对着愣头愣脑的嫩芽显出无奈的神情,才几天工夫,花儿就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默契和速度夺去了统治花坛的大权。所有人都很忙,没人注意,只有我这个“闲人”才会做无用功去思考这惊人的一致从何而来。
海面很安静,海水很清,我可以看到下面有鱼在跳舞。大的,小的,圆头的,尖头的,蓝的,白的,异彩纷呈,还有发光的,都在跳。舞姿很奇怪,像芭蕾,像踢踏,又像艺术体操。它们跳个不停,似乎永不会累。不吃饭,也不睡觉。大鱼不去追小鱼,小鱼也不去找虾米。我喜欢这样,我想。
蝴蝶出奇地多。花开还没多久,上面就覆盖了一层扇动的花瓣。蝶翅一概是白色的,在日光下看久了会觉得目眩。这庞大的数量竟让我有些担忧,为种菜的老农们。记得有人说过,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可我宁愿相信,这漫天的白蝴蝶,每一只都是去年冬天的一片雪,来圆她遇见春天的梦。
“梦……梦……”我开始轻声念这个字眼。我的梦是什么?它在哪里?该怎样去实现它呢?我有些惶惑。向四周张望,只有望不到头的蓝色,平静得像块玻璃,让人想踏上去。我忍住了,我知道不能,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看看脚下的那些纸,已经有些被洇湿了,隐现着一圈幽幽的光晕。
考试的时候我一直在挠头,头屑像雪片一样飘落在试卷上。我看见一只白蝴蝶擦着四楼的窗户飞过去了,心想:你要来看什么?这里可没有春天。埋下头来又继续挠头,想把那些令人心烦的小黑字用大雪全数覆盖。结果,徒劳。我制造出的雪花同样没有遇上春天,而是一大群穿着鲜红铠甲的“十字”军,杀气腾腾,要来讨伐我。
我抬起头寻找天空,仍旧只有漠然的深蓝。但那真的是天空吗?我需要一个证明,一个天空的证明,或者,一个我的证明。突然发现,头顶上方有一道白色的亮线。那是什么留下来的痕迹呢?我可一直没有看到有鸟儿打这儿飞过。我又看了看脚下的那张纸,它完全浸入水中了。它还会带我漂泊吗?我喃喃自问。
站在每天都会穿过的十字路口,仰望纠缠在高压线上的一块塑料片,它在风中起舞。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亲眼看着它挣脱了一只小手的束缚,随即又被电线捆住。那个时候,它还是一只可爱的企鹅气球,浑然不知世间的苦。渐渐地,破裂,风吹,雨淋,它失去了华丽的外套,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而现在在温和的暖风吹拂下,它暂时忘记了凄怆的过往,带着满身的伤痛,舞动了起来。
双脚已经泡在了海水中,我惊恐地看着那张纸。它在平静的水中旋转,越转越快,突然间就消失了。那些鱼还在跳舞,只是看上去很模糊,像隔了一层雾气。雾也越来越浓,最后呈现在眼前的就只有深不见底的蓝了。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让人不知所措。我像是被什么挂了起来,离那道白痕越来越近了。天空出现了,像一张被水浸润过的纸,还有……鱼!它们在天空重现了,还在跳舞,还是那种奇怪的舞姿。我伸出手去触碰它们,却发现它们离我还很遥远。脚后是条亮线,一个声音回响起来:“回到你原先的轨迹,继续漂泊吧!”
花都落了,又是惊人的一致,好像协商过似的。蝴蝶也都藏匿了,完成了前生的梦想,它们都回到哪里去了呢?沿着楼梯我开始一步一步往上走,去四楼的教室,在那儿,我要着手涂抹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一心一意地漂泊――向天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