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的山是石头山,高而险,像一把把利剑直戳云天。
山里那些青壮的汉子一年四季都在忙碌。春天忙着播种,夏、秋当导游,冬天游客渐少,山里的野兽都眠了,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山里采药、猎禽,做起了打山的人。
严冬,张家界宛如一个冰雪王国,纷飞的雪花聚高山之灵气,裹圣水之香魂,用它那冰肌玉骨拥抱大地。直挺的山峰被白雪掩去棱角,扎根于岩缝中的松树也穿上了“锦帽貂裘”。在这如诗的画面中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岩壁上正挂着几个打山的人。那座峰顶上长了一大片像花一样绽开的岩耳,打山能手们就是冲着这些名贵的岩耳来的。
他们在几百米高的岩壁上徒手攀爬,凛冽的寒风在山间疾驰,“呼呼”的声音响彻耳际,粗糙的岩壁把它们早已布满老茧的手切出一道道口子。有些人偏过头望望脚下的千丈深渊,只看见白茫茫一片,顿时腿脚发软。他们小心翼翼地往下挪步,不再把视线移回峰顶的那片岩耳。这时候,只剩下一个打山能手还咬着牙,贴着岩壁艰难向上。四面高峰林立,像是气势磅礴的军队从天下压下来,其间的他是那样渺小。风混着雪粒,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卷走他身上最后一点余温。被冻得近乎麻木了的四肢僵硬地配合着。终于,他抓住了峰顶的那棵松树。
山下的同伴望着他从峰顶采下满满一竹篓岩耳,心里只有羡慕的份。渐渐地,雪定下了它的舞步,太阳洒下余晖,映在岩壁上像是镀了层金,身手矫健的打山能手像是身披战甲的勇士,缓缓归来。
从此,当地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强子。
强子家里穷,没办法送他上学,所以他从小就跟着父亲打山,闲下来时就听爷爷讲大山外的世界。那年冬天过后,他没有给自己设下一辈子打山的禁锢,而是做起了专职导游。强子每天带着游客上山下山,一边介绍风景一边帮游客挑行李。山路不比平地,再加上沉重的行李,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而面对游客又要笑脸相迎。
这一干就是十几年,他用挣来的血汗钱在山下建了家旅馆。生意刚有起色却又遇上“非典”,全国都加强戒备,到处都是隔离的状态,谁还有心情外出旅游呢。周遭的旅馆早就“关门大吉”,亲戚朋友们也劝强子别冒险,把旅馆卖了早些回山里去。可强子并没有放弃苦
心经营的旅馆,生意惨淡,他就独自坐在旅馆里研读《酒店管理》。日复一日,强子等到了天气回暖、游客增多的那一天。他比任何人抢先一步接待游客,也抢先一步挣来了继续创业的资金。
强子想和别人合作,在景区附近建一所五星级酒店,于是动用了自己当导游时所有的人际关系,联系每一位服务过的游客,结果却一次又一次碰壁。但是强子没有灰心,没有在意旁人的嘲笑,电话联系不上就登门拜访。几年之后,强子的五星级酒店终于建成开业,而投资商正是被他的执著打动。
强子从山上的木房搬进了高档小区,还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市区读书,他改变了家里祖祖辈辈靠打山为生的命运。
当强子坐在宽敞、大气的会议厅向下属安排工作的时候,他的那帮兄弟们可能正攀在相隔不远的哪座险峰的半山腰上,望着峰顶成片的岩耳畏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