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母亲将浑身泥浆的我,从水沟里拉出来扔进学堂的时候,我哭的山响。然而这一切并不能打动母亲,母亲固执地每天赶我到学校。
课堂上,听着从前的伙伴捉到鸟雀时的雀跃,回家时,看着他们挎着筐从我家门前经过时的嬉闹。然而我是不能动的,母亲就坐在我的身边,伙伴们每一次唤着我时,都会遭到母亲的一阵呵斥。我流了很多泪,我怕母亲。
等到伙伴们开始赶着牛去犁地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初中的教室里。听惯了村里人唤我作“小秀才”,我的心里飘飘然,如在风中荡着。
那一天,放晚学回家时,母亲哭了。她从老师那里追问到我逃课的事。听到母亲的啜泣,我的泪也便在眼眶里打转。原本以为生下来就是要被母亲囚着的,我却与母亲有着共同的泪水。母亲哽咽着说:“你就明天不要去上课,跟我一起去卖东西。”
那时父亲经常到外面做活,母亲是村里唯一一个到镇上做买卖的。镇子离我们家很远,地里没什么活的时候,母亲每天都要在天没亮之前,将昨晚熬夜拣好的胡椒,打包装起,然后带上一点干粮就到镇上去。
正值冬日,天空在雪色的映照下灰蒙蒙的,整个村一片沉寂,只有风吹着结了冰的树枝的咯吱咯吱声。母亲给我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一些胡椒,还加上两个咸菜卷和一瓶开水。不时刮起的大风卷着坚硬的雪粒打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衣领里,我把冻的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哈气,生疼生疼的。一路上母亲并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急急的走着,风吹着母亲严肃的脸,并不起什么作用。我由于害怕便紧紧跟在母亲身旁。雪地上留下一排大而深的脚印和一溜芜杂的小脚印。
到得镇上,我和母亲便站在街口等生意。没有人来,一直没有人来。这里的风更大,我感到脸被刀子狠狠的划着,母亲身上满是雪,脸上依然很严肃。我哭了,抱着母亲,我拍打着她身上的雪。母亲沙哑着说,别哭,哭了脸会冻的更厉害。然而我分明看见母亲脸上的两行水痕。母亲终于没有让我吃那冻的生硬的咸菜卷,胡椒换来了两碗面汤。一滴,两滴,泪水落进面汤里,这是我的泪。
没有快乐的童年,但我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我接到了那个城市来的大学通知书。在我走的那一天,母亲哭了。父亲说,你妈就这样。我与母亲有着同样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