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站在甲板的尖端,听长江涌动的惊涛拍岸,看曲折逶迤的水路回环,当山门顿开,江涛翻涌,就会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急促的,和卷着浪花的节奏。我在想,我的血脉算不算已融进了长江,一端牵扯着入海口的上海,一端牵扯着中上游的重庆。一个是让我魂牵梦萦的家乡,一个是载满岁月的生长地。
住在山城的孩子,却想念着山那边的大海,若不算是一个漂泊的游子,那又应该唤作什么呢?踏着平平仄仄的沿山石梯,却被海的记忆填满,这思念的源头或许就是那缕割舍不断念乡情愫。
弄堂皎月
披一身青石板的弄堂长巷是家乡的灵魂,宛若丝带般的轻绕。
宽的容下小车,窄处却只能容一人侧身,两层的小楼挤挤挨挨地陪伴着长街,伸出的屋檐互搂着肩臂。家乡临海,雨水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比起江南小镇的朦胧霏雨要爽朗许多。雨滴顺着屋檐的凹槽滑落,在狭长的弄堂间跳着轻盈的踢踏,那青石板上的每一条缝隙都是它们走过的脚印。雨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又见青石的街道向晚。
最讨人欢喜的不过皎月。当人家早已从晾衣竿上褪去衣衫,当城市都已熟睡,当弄堂里的夜来香暗香浮动的时候,皎月就像一枚徽章,别在弄堂口处,叮当的洒下碎碎的银光,也在空空的晾衣竿间荡秋千,抚弄孩童的头发。
如果今夜又见皎月,我想问,是不是弄堂口的那一弯?请给我讲个家乡的故事吧。
拂面海风
上海终究有一种特别的气息,有一点清淡的味道,就像她的菜肴,却有一点咸咸的感觉,就像她的海风。
海风拂过,是一首诗。浸满了海风的方头巾就是一阕呐喊词牌。风,在城市的大纸上,笔走云龙,一路上意境纷飞。当海风撩拨起发束,从指缝间淌过,当海风飘飞起裙袂,与人嬉玩的时候,就感觉和家乡走得那么近,近得足以牵扯彼此的衣襟,聆听彼此的心声。
吴侬软语
当炊烟升腾而起,家乡也以她特有的口音呼唤归家的儿女。
余秋雨在他的作品中,否认把吴侬软语与玩物丧志联系在一起,想必亦是如此。一方水土养育的一方人,吐着委转的词腔,嚼着独有的海味儿,不是说自豪与清高,而是一种家的味道与眷恋,在唇齿间,留香。
小时侯的记忆还很清晰,我在母亲的臂弯里,听她轻轻地唱,大海呀,故乡,大海呀,故乡,海边出生,海里成长。她臂弯的轻摇,想必是浪涛的起伏,也仿若嗅到一股咸咸的味道,远远的把我萦绕。如今回想起,不算蹊跷,只是来自山的那边,来自大海,来自上海,来自故乡。
想要马上登上轮渡,张开双臂,握着时起彼伏的脉搏,顺着长江的血脉,在出海口的地方,扑在久别家乡的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