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在风儿垂青的花园,
有一株娇小的植物;
浓厚的云投射太阳的光彩,
月华送给它清亮的露珠。
它娇妩的身影舒展在天空下,
当夜晚亲吻它的唇,
它就蜷伏起来。
早春流淌进沉睡的花园,
碧霄之上,吹起了欢畅的喇叭。
每一丝柔和的乐音,充溢着花园,
无论到哪里,都能听到。
美丽的精灵不再沉闷地酣睡,
幽深的土地上,仿佛空中的信使,
它们正悄悄地醒来。
园子、平原、树林,或澄澈的湖水;
谁如此地可爱,像颤抖的露珠,
抖动光彩,像野羚羊的欢腾跳跃。
也许是那风铃草,默默地娇艳。
云从小河,带来滋润的水雨,
大地柔软的臂中,迎春花挣出;
还有那栀子,和嫩草、泥土的气息,
随风飘去,在甜蜜地融洽、酝酿。
然后是洁白的雪绒花,在风中摇曳,
大概是云朵抖落的毛羽吧,那紫罗兰
深沉的眼,为自己的清香醉倒。
连那水仙,辉映着自己的倒影,
回旋的湖水,扬起一个纯洁的灵魂。
美丽的百合,迷醉了幽深的山谷。
似泪之泉的女仙,温柔得苍白,
欢快得鲜艳,那多情的杜鹃,
把歌唱完,就倒下,在她的脚边;
歌唱的优美,滴落了血滴,把她染红。
还有那血红、金黄、白的兰花,
伸着柔和的绿的臂膀,迎着阳光;
像可爱的天鹅,或含羞地低垂,
或热情着微笑,有的似金色的喇叭,
吹起欢愉的乐音,扰着人的心波荡漾。
哦,还有娇艳的玫瑰,那深红的唇;
她的美丽令人抖颤,风是她的伴侣,
吹开了她饱满的心房,这才知道,
在那空中的秀阁,坐着一位精灵,
她是神化了的美,充沛着怎样的深情。
纤柔的百合,花盅盛满了露水,
那是剔透的葡萄酒,在月光杯中。
可她已充溢得不能再饮,额头的红润,
夜的纱衣遮了她的眼,于是来了偷香者,
那痴迷的夜莺,饮醉后倒在她的身旁。
甜美的茉莉,秀气的仙子,
花香使风沉沉地没入温情的睡梦。
还有多少惊叹的美,花园的帷幕下,
尽情地舒展、滋生,这幽深的乐园!
一条流畅得欢快的小河,花繁枝茂;
它起伏的胸膛,平静地糅合,
这花与草的光芒,发射出碧蓝的光;
把落花催迷,投向它的倒影,
就像一个亲吻,滑过了水面。
那弯曲的小径,一声欢快的口哨,
上面长满了香草和含羞草。
那娇小的植物,害羞地抖颤,
有风的抚摩,它们便欢喜。
还有它们的伴侣,可爱的野花,
都优美地献上,淡淡的光彩。
它们都是天堂撒落的珍珠,
对风微笑,把大地装点。
像女仙,有美和灵动的生气,
海水和大地都在歌唱,一片欣喜。
世上没有孤独的形体,当青春鲜艳;
年轻的伴侣,在这花园,
花朵轻轻地相互亲吻、拥抱。
它们都保存了对方的香气,
在花盅里,充溢着甜蜜的感情。
呵,这娇小的风铃草,
多么深沉、挚善、美好。
它没有美丽的光辉,浓郁的芳香,
血液里,没有种子的萌动。
它有风和娇艳的陪伴,
那香气,在它的身影里停留,
饱含着热切,但它越是仰慕。
而身旁的花只是用美,换来伴侣的爱,
它蕴藏着真挚,把“美”轻轻仰望。
空中,游荡着无拘束的昆虫,
似那白色的帆,穿梭于金色的海上;
它们在嫩草间追逐着风,它们身上
沾满了花的甜蜜,傲慢地游行。
那闪烁的露珠,带着整个的水气,
蒙上了花瓣,浸润了花的光彩;
从破晓的黎明,温和的光辉照耀大地,
它就消逝,变成迷漫的霞雾。
在模糊的天边,它饱含着花香,
因为昏迷,从而无心飘荡;
颤抖的明日,光辉迷失了方向,
天空动荡的喇叭,吹散了歌声和香味。
花园里的生灵都是一个信使,
从天堂遗下的声响,风铃草在感受
带来的欢快,白日顺畅地
流淌过平静的天空,黄昏带来
恬静的安歇,当欢乐也在睡眠。
只有那夜莺,孤独地歌唱,
黑夜越是包裹,它就越是赞颂;
而那一片赞美,都钻进风铃草的梦乡。
它多么善感!在喜悦过后,它把那
柔和的叶和钟铃似的花,蜷缩进了黑夜。
第一乐章
必有一种温柔的感情,
在这妙曼的花园。
她充沛着优美,用它栽培鲜花;
是一位少女,最美好的想象,
像只自由的白鸽,她的形体现于,
在脑海的深处,或是最初一层。
从灿烂的清晨直到夜晚降临,
月色的空中,闪烁的星斗
照亮她的归途,她是多么孤立!
但看吧,玫瑰色的黎明荡在眼皮;
在梦中,呈现着微笑,她红润的额头,
甜蜜的喘息,一切都展现她欢畅的梦。
那是个少年,年轻的歌手,
把她悄悄地守护,但是那
时光帷幕把他隐蔽,她又怎能看见?
她的心情飘飞到空中,风抚摩
她的胸膛,使她感到快意。
她怜惜着踏过的草,尽管那脚步
像清风,她的黑发在摇摆,
安抚着草上,沙滩般的痕迹。
没有疑虑,花园里的精灵,
会感到她的抚摩而高兴,有一种精神,
从她的指头,汇入它们的血液。
如果花草忍着日光带来的高热,
她会取来河水,让高热平息;
百合常常喝醉,那杯中漫溢的葡萄酒,
她就给倒空,她抹平花瓣上的褶皱;
使小草舒展,也许就是一位母亲,
对待自己的儿女,也不会更加的亲切。
可怜的蟋蟀,多情的琴手,还有,
所有以花草为食,可怕、嫌恶的昆虫;
她都给小心地拾起,放在亲手编织的花篮,
送到草原、树林和水潭边的芦苇,
花篮里满是鲜美的娇嫩野花,把昆虫喂饱,
她担心,它们虽会玷污,但生来却不如此。
黄蜂、蝴蝶和幽绿的萤火虫,
她任凭它们在花间游戏,轻吻花瓣;
还有柔弱的蛹,化身前的蛾,
它们在睡梦的墓里,无谓地浮游。
就任凭它们东贴西粘吧,芬芳的树脂、露水,
把它们沉沉地哄睡,无所声息。
多么美好的人儿!善良、可爱,
孕育着一切,春天消逝,
夏日驰骋在沉闷的烈空,她都忍耐着去呵护;
但秋日悲惨地来到,她已黯然进了坟墓!
第二乐章
多么痛心!这深挚的少女;
整整一星期,花园中的精灵,
都哀泣着颤抖,像黄昏后黑夜的升起,
或者,当乌云郁积于空中,
星之光辉无法冲破黑暗,透出希望,
花瓣都失去了光彩,香味也没了神气。
最后一日,风铃草在甜蜜的睡梦中,
感到一阵哀叹,它听到了悲切的歌声,
在园中苍白、空荡地回响,断续的祈祷,
绝望的喘息,悲哀得无声的乞求;
还有送葬者迟疑、飘忽的脚步,
时而沉重地落地,又无心地抬起,
怎不令娇小的风铃草心碎!
幽深的草变得无章,花朵悲痛地隐去,
泪水汇入了小河,使浪花飞腾;
风从花园沉闷的上空,获得了哀息,
它慌乱地逃窜,在枯死的木头里,
用它熟知的悲歌回应悲歌。
精灵的乐园化成虚无,
无感周身的寒意,不就是她,
她美的精神带走了的灵魂,
残留的尸身成了低贱。
呵,最初的形体美得令人心动,
像只白鸽在蜷翅伏睡;
泥土上来了,烂朽得没了形体,
幽暗的坟中,窒息欢乐,使人惊异。
也许是葬歌的缭绕,在那上空,
牵来敏感的秋天,寒露凝固了晨雾;
对着长逝的季节,太阳显现于喜悦,
而那光辉也融化了,像它匆忙的睡眠,
梦见了黑夜,就像黑夜梦见了它。
树丛间,闪动着苍白的精灵,
那窒息的郁积的香味,像泪停顿心上;
当冷风一扫,它就把眼泪撒落到地上。
像一阵哀吟,百合的形体枯萎,
似患了肺痨,垂死的疲弱喘息。
长得优美旺盛的兰花,一阵乐音,
却沉寂了,昏死在茎叶旁;
一片片地褪进泥土,分辨不清。
还有,黄的、灰的,带着斑点,
枯凋的落叶被风横扫,回旋在天空,
它们乱搅着撞上了雨云,一阵轰鸣,
使云雀颤栗地落下,仿佛被击中。
那幽暗而寒冷的种子,似一个信号,
在风中苏醒,它们回应着秋风,
让它作它们的恶之翼,从母体离去;
粘上花盅里的蜜,直到花落下,
与它们一起在土里腐烂。
动人的水仙,变成了落花一堆,
和它们一群,横倒在水面。
河水已不再温柔,它冷得咆哮,
把花朵驱逐到远方,如同
待风花在空中散去。
冰冷的雨终至,把花茎打落,
花朵的腰也折断,往昔碧绿的藤蔓,
零乱地倒在小径,花园里一片凄清;
团团包裹,使人再也望不见。
啊,最可憎的种子,那罪恶,
坟墓里的继承,当秋风凌人,
雪还没有飘落,纷纷地滋长、蔓延;
简直不能管它叫草,丑陋、毒瘤满布。
不知名的恶草,从腐败的青苔钻出,
它们没有心,盲目无脑,熏臭空气,
把花园亵渎,暗色的,长着毒刺;
傲慢地举着露水,在那里炫耀。
发霉的青苔、毒菌和麦草,隐隐地,
让这花园充溢着毒氛,像腐烂的尸身,
复活了的死亡,小河不再欢畅;
浮藤水蛇般的根盘绕着,无法歌唱,
变得沙哑、混沌一片,坐着哭泣。
一切都在沉闷地睡眠,深深地透出
惨白的气息,阴凉、幽暗,浓雾翻卷。
破晓的黎明,“时刻”的利剑,
无法穿透,日午就变得更浓,夜晚
把月光或是低垂的星星吞没。
一整天,甚至夜晚,恶草都在滋长,
它们只要附上枝头,精气被吸光。
风铃草呢,它哀泣,但不挣扎,
泪水把它浸透,钟铃似的花也被凝固,
叶片枯凋入了土里,花成了形影;
那精气,似美和往昔,在根须贮存。
冬天驾着风暴,从冰雪的海角,
疾驰而来,在他的脚边,汹涌着泡沫;
拦着风,那是他的枷,把水流锁住,
把大地的呼吸凝固,悄无声息。
蔓延的恶草,褪到了地下,
以枯萎抵御风霜,变成了芽孢;
这样急切!唉,不过如同水雾,
短暂地逝去,又从深处升腾。
可怜的生物,檎睡鼠饿死了,
风铃草的根旁,鸟被寒风禁锢,
落在了枝头,又怎知道,温暖的雨,
早已被冰冻结,然后变成水雾升起。
呵,冷风横扫树林,狂妄地行走,
像莽石上的山狼,奔向垂死的野鹿;
这垂死的一年,它摇撼、撕扯,
像坐在树枝,要把树枝压断。
春天驱走了冬天,再次降临花园,
风铃草残败地躺在土里,没有气息。
但,所有的恶草,那沉睡的芽孢,
又把它们的魔爪伸出,旺盛地滋生。
剧终
风铃草难道无感于希望的春日?
妙曼花草,也许,在沉睡前,悄悄
坐在丛中张望,默默地欣喜?
唉,我的朋友,我无法回答。
那美丽的女仙,可爱的精灵,
人已分辨不出她的容貌——
还默默栽培花草,悄悄撒播爱,
孤独地漂游在星光之中,
为往日的欢愉哀悼、哭泣?
唉,我的朋友,我无法回答。
呵,我们的画帷,就在里面游荡,
无目地寻找,又哪来的真挚!
但愿遮盖着吧,也许阳光会刺穿。
那就让我们心中,藏着一个
意志,至少,这能给我们以真实:
在坟墓的那头,必然也是寻找,
一场幻梦,何不把它嘲笑?
在那歌唱爱的花园,如水的女仙,
一切鲜花与绿野的装点,美的颤抖!
波荡的时流上,它们管辖着往昔,
并没有流失,是我们的眼睛,已望不见。
欢乐、温柔的感情又怎会死去?
它们的魅力,像超越一切的太阳,
我们已无感,在昏暗中仰望,
这周身的寒意,负载不了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