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季节变换真是奇妙。好像前一秒还身着轻薄夏装,舔食甜美冰激凌。下一刻就是隆冬腊月,冰天雪地道路泥泞。
每个崭新的一天匆匆来了又去了。追光灯打在冬的洁白衣裙上。然后忽然有一天,靠在自行车上手指冰凉,不经意间哈气有浅雾流窜。我知道,秋的脚印完全消失,是被雀跃雪花掩盖。
屋前大片树木,冬天会落光叶子显露婀娜枝桠的很少。大概是为美观,物业公司专门养的常青树木,在寒冷气流中却不能让人感觉到生机。一年到头郁郁葱葱,现在已绿得没有力气。还没有光秃秃的桃树来得凄美——短暂的无生气是为来年的涅槃。它给人以希望,给人以期待。
动物足迹消失不见。人们说是动物们害怕寒冷肃杀,冬眠是生理需要。在我看来只不过一年的劳作太过艰辛,想躲在绵软被垛里合一合眼。不小心睡过头,睡了一整冬。而已。
年信步踱来,步子轻盈细碎。
很久以前会在奶奶家过年。山丘不高,十几分钟便可以爬上山顶。山上树木葱笼,掩映着几方矮坟。阳光被滤过,覆在身上脸上薄薄一层。还有泉眼汩汩吐出清水,在沟壑流淌。山顶耸立着一座电视塔。我对那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从未去看过。山腰上没有太多树木,一户户人家星罗棋布。山脚下是一条小街,通向县城。奶奶家的小院在树木间隐隐浮现。
山叫皇姑山。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一座山。
年前会把木柴备好,堆积在灶旁。灶上铺了原本雪白的瓷砖,沾有总也擦不净的油垢。灶上摆有两口大锅,会炒出香喷喷的锅巴饭。高压锅里永远盛着沁甜米汤。年前好几天就会回来,天天抱着电视机过日子。人虽多却并不拥挤。脚步声总没有停息的时候。阳光晴好就搬张桌子坐在院里吃饭聊天。桌上依旧沉淀了厚厚油垢。起风的日子就围坐在屋里。没有过多言语,只见汤的温热气息升腾。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让人心里暖和安定。
山上的冬天黑得早,七八点钟就像夜深了。围坐在火炉旁看电视。肚子饿了就溜进厨房翻出两片馒头深埋进灶灰。再翻出来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经过咽喉落入胃里,绵密妥贴。爷爷奶奶总是早早睡下,翌日早早起床。这是他们那个时代遗留下的印迹,不可磨灭。只是在我们身上看不到那些影子。
真正过年也并不是很热闹。和平常无两样。记得有年下了雪,积在地上深至脚踝。那时候太阳已快下山,灰蒙蒙一片。厨房里燃着柴火,发出细微的劈啪声。墙面映成暖暖的橘色,细密说话声在火焰间穿梭。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在冰天雪地里沉沉睡去,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