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多么想回到从前,那个自由自在的时候,但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把我们推向死亡。
从三年级开始,刚认识几个字,我便在妈妈的引导下翻开了第一本小说《林海雪原》,接着是《红岩》,《三家巷》,《红日》,《苦菜花》,《铁道游击队》。数不清看过了不同而又相同的故事,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枕头是被泪水浸湿的。是这些像国旗一样染着鲜血的红色小说使我如此敬重那个领导革命解放神洲大地的人,甚至于一直不肯相信他曾经犯过严重的错误。从前的我还总以为”书香”那个文绉绉的词语就是那些泛黄的纸张里透出的霉味。
上初一后开始读外国小说,在那时认识了雨果?狄更斯?巴尔扎克?马克吐温?托尔斯泰……那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傅雷说赤子之心总是相通的;那时也开始嗅到了从书中沁出的香气。
其实作家的世界总是相通的,是吗?我总有这样的感觉。从前读《茶花女》时总是把玛格丽特与巴尔扎克笔下的埃斯黛连在一起;总认为包法利夫人就像安娜。卡列尼娜一样堕落,又像华莱丽一样不知羞耻;坚信《幽谷百合》中的亨利。埃特就像《双城记》中的卡顿一样是个天使……
我也曾经为卡顿的死悲伤,也曾被汤。姆索亚的历险所吸引。曾经感叹冉阿让生命中的波折,曾经痛恨吕西安的软弱,曾经那么真切地看着匹普的远大前程一步一步走向破灭,而现在又如此看着自己的未来……
这些都是发生在从前的事,我也记不真切了。我所拥有的只有现在的自己,现在的我依然在读书,只不过现在只读教科书。所谓的读书人读的不尽是教科书吗?每个人都对我说中考了不应该再看别的小说,认真嚼透书本才是正经。看来像贾宝玉一样厌恶科举制是走不通的,只有像苦行僧朴松龄一样用坚忍不?i的意志支持着考科举才是正事。
我是喜欢读书的,我所喜欢的理所当然被称为课外读物。人们只会告诉我读课外书的时间是需要一点一点地像挤压一个本来就无甚汁液的苹果一样挤出来的,人们只会把这样的说法当作真理似地供奉。做自己喜欢的事要像葛朗台老头攒钱一样把时间挤出来,不是很可悲吗?因此我也十分的可悲。
写童话的郑洁渊曾经说过,编教科书的人并没有想过这是编给自己的小孩的。如果他们这样想,也许我们就不像现在这样可悲了。
当知道创新作文还不如中规中矩的作文在中考中能赚分,谁还会去看鲁讯的文章,谁还会冒死写下如曹雪芹之迷团多得让人解不开的文章,只怕雨果在中考作文中也要得零分。
我最是欣赏五柳先生的读书不求甚解,若读一本小说要像所谓红学家研究《红楼梦》一样,绞尽脑汁想些标新立异的观点来吸引众人眼光,还不如囫囵吞枣,何必把书研究得让人兴味索。但是非常巧的是,我们的教科书正是要求我们像爱因斯坦研究相对论一样把它们研究透砌,为了中考,我们只有把整本教科书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说也奇怪,我从不曾在教科书上嗅出什么香味儿。
每个人都告诉我说科举制在1905年已被废除,却不知道把我们像匹普一样毁了的并不是什么《河南程氏遗书》,或朱熹理学,也非教科书。记得读《西线无战事》时雷马克曾经说过,是战争把他们杀死了,他们有的只剩下了躯壳;今天把我们杀死的并不是战争,我们被一种可悲的力量拽着,拖进了巨大的深渊。只是后之视今亦尤今之视昔罢了。也难怪现在再也难出一个罗贯中,或是王实甫?曹雪芹?蒲松龄?秦观?柳永?巴今?丁玲?叶圣陶之流,现在的书也不如从前有价值了,因为一代人被毁了又回过头来毁掉下一代。
作品因为不朽的作家而不朽,我现在依然相信无论经过多少沧海桑田,那种芳香依然存在,变的不是书的价值,只是人变了而已。故书香犹在,人面不知何处。
在我们这些读书人眼中,现在的书也并不比成绩单要香多少。但我现在仍然在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