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禳星毁败实堪罪,反骨嶙峋弄假真。”
当我一字字读出这句话时,他已经开始苦笑了。
“三人成虎,是么?”
“以为您不会在乎这些的。”我低眉应道。
“倒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把某的死因描绘成这样,总不太好……”他顿了顿,又说,“丞相也会不高兴的。”
我直起身。对面的男子鬓发微星,双目炯炯,铁铠上沾满了紫黑的瘢块。
就我个人而言,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梳理对魏延的感情。我曾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过:“他是找死……”然后任一群人在后面吵翻天,也不分辩。那是因为心中的痛,凿击出一个又一个洞,把一片一片的心事埋葬掉了。
“不谈这些了。”我勉强扬起了嘴角,“素闻将军海量,给您带了好些酒来呢。”
“是啊,”他难得地活跃起来,“你从‘那边’来,可有什么好酒么?”
我一瞬失神。
黑暗中,水声潺潺。触目所及,花红遍染,丝丝卷卷有如龙须。
而我和他,相对坐在断崖上。
“这是百味旨酒。这是葡萄春。这是松醪。这是杜康……”我低头摆弄着,“您喜欢哪一种?”
“哪有这么多讲究。”他笑了,“武人,有什么便喝什么了。”
“好。”我抱起一坛新丰酒,分别斟入两只碗中。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杨柳边。
“快哉!”他一饮而尽,豪气冲天。
我再斟,却无意中发现,他的脖子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根极细的线,颜色血红,紧紧勒在男人的脖颈上。
我忍不住凑近了些。
他瞳孔微缩,倒也没阻拦。“别吓着了。”嗓音喑哑。
从前到后,整整一圈。
那当然不是什么红线。任何人一看到它,就会立刻明白那是什么——那是一道伤口,只有被砍去头颅才会留下的伤口!
血迹触目惊心,让人几乎有种还带着温度的错觉。就像是尚未凝结的鲜血随时会从他的头颅中喷薄而出,转眼就淌了一地!
建兴十二年八月,丞相亮卒于渭滨。征西大将军魏延与丞相长史杨仪争权不和,举兵相攻,延败走,斩延首。仪率诸军还成都。
然后,杨仪就死了。
再后来,费祎也死了。
报应……我恨恨地想。
他却只是淡淡一嗤。
酒满了,颤巍巍地,一直顺着碗沿往外溢。两个人竟都没有察觉。
“……哟,”他先反应过来,扶住酒坛,“够了。”
真的……够了。
我拣起碗,向忘川中舀去,猛地端起,欲饮。
眼前一晃,已被他轻而易举地夺了去。
“小姑娘……”他轻轻唤道,有如风声过耳。
我竭力望向他的脸,只见一片氤氲的水雾。
——情不问因果,缘注定生死。花开叶落,永不相见。
冥冥中,有舟子的低吟:
禳星毁败实堪罪,反骨嶙峋弄假真。
幸有巴西传正史,乃知辜负义阳人。
己丑夏,晚香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