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爱的主人:
当你看到这封来自远方的信件时,我也许已经在这浑浊而美好的世界上消失了。虽然在与你的生活中,我曾经承受过一些无法理解而又痛苦的惩罚,可是我并不介意,至少在我的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中,我是快乐的,况且,在我生命垂危之际,是你帮助了我,是你的关怀和爱抚使我走向了新生,这一段病痛折磨的时光却是我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我不能去自信地走在众狗之前,而让一个黄色的鹿狗占据了我的位置,可你千万不要介怀,至少它同样可以给予你快乐,而且可以保护你,像我一样忠心。
我刚降临于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母亲,而是一片黑暗和潮湿,就在这时,我感到有东西把我捡起,那是一个用两足走路、动作灵敏、一脸大胡子、头发斑白的生物——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同时也是我的第一个主人。然而他对我并不好,我被关在一个拥挤的笼子里,唯有中午和晚上才可以见到主人。可我并不以为然,至少我的朋友们很友好。因为对新世界的渴望在我们每一只狗之间与日俱增。于是,我与朋友们谋划了一次出逃,我们爬出高高的栅栏,走过黑暗的走廊,当那扇门在寂静和黑暗中轻轻地打开时,我看到的第一缕阳光,在绿树葱葱的森林中明媚而快乐,聆听鸟儿、虫儿的鸣叫,还有蔚蓝清澈的天空。正在我为这世界而惊叹时,我被捉住了,同时还被暴打了一顿,然而那天的星空却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不再漆黑的夜晚。
第二天,我被带到了人声鼎沸的市场,人们来来往往,车水马龙。正在这时,一个男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他一头短促而精干的头发,一张精制而又灵动的嘴,还有一双与我一样明亮而圆润的眼睛,那个孩子就是你。正在这时,你我的目光重合了,你似乎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好像前生就与我相识一样,那目光既平静,又渴望,又深沉着含情脉脉的感情。
来到咱家后,你给我起了“大眼儿”的名字,对此我也非常满意,即精明,又轻盈,同时也赞美了我的英俊,于是在玩耍之际还不忘告诉我的朋友们,真没想到的是它们对我的演说赞不绝口,看来我的领导才能还可以,如果让我带领千军万马,那一定是一个好的统帅。
我知道,那时咱家的经济状态不太好,但每天的牛奶对于在那时的我的同类来说,已算是上等人家了。只可惜我不能多吃肉,看着眼前香喷喷的肉,却明白吃了会拉肚子,为此我一直心里不痛快。还有挨打和训练,有时我犯了错或是训练不达标总会被痛打一顿,这一点的主要“凶犯”是你的父亲,不过我还要感谢他的高明,正是由于对我的严加管教和训练,才给了我一身老练而又矫健的体魄,同时又与那些娇生惯养和没见过事面的同类区分开来,以致我完全有资格、有能力、有信心站在众狗之前。
除了这些之外,生命的其他部分都是快乐的,每天都在改变,每天都有新奇的事物,细心观察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你甚至会惊讶于这世界上每一个奇妙的角落。我总是乐于享受在外走动的快乐,东瞧西看,分分秒秒把握每一个景致带来的联想,虽然我很低,很难看到高的地方,但我看到的都是快乐。想到这里,你们人类看得更高更远,生命又不像我们这么短暂,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是把自己弄得那么压抑,真是可怜可悲啊!
你还记得那次大病吗?我开始头晕脑热,四肢无力,从头到尾如同大火在剧烈燃烧,头脑也不清醒了,但我还认得我的家人们,尤其是你,每当你来到我的床前时,总是双眉紧锁,面带愁容,同情而又担心地看着我,时而还鼻子一酸,放声大哭,就好像病了的不是我,而是你,在你和家人的努力下,我终于从死神那里走了回来。
那一段时光就像我遇见的第一缕阳光一样温暖而美好,我知道我康复了之后,你对我关爱倍至,似乎再也舍不得对我痛心下手了,我理解你的爱。
自从那次大病之后,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长了,我为我的主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离开,我不希望你看着我慢慢走向死亡而痛苦万分,而你的痛苦就是我最大的不幸。所以现在,在我还能走动之时离开,用我余下不多的生命去寻找我见到第一缕阳光的地方,我要在那里等待从人间蒸发的那一刻,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不过我还是放不下你,我只希望你可以像我一样自信、快乐,你的欢声笑语就是对我作为你童年最忠诚的朋友的最大的回报,我会在天堂守望着你并为你祈祷。
你忠实的爱犬:大眼儿
2007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