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开时1600字

2024-11-09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因为语言,所以每座城市不再千篇一律,即便这些城市的建筑、规划是如此相似,但是城市里面的人,面貌却是完全不同的。

  “妹妹,噶额礼拜回来吃饭吗?”奶奶那吴侬软语的上海话从电话里流淌出来。

  “阿娘,阿拉······”我用了很久的时间去组织语言,却发现我似乎不会讲上海话了,迫于无奈,我用普通话接着说:“我们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一周周末会回市区来看望爷爷奶奶!”说完,我内心不由得一颤:什么时候,我不会讲上海话了?

  冬季的上海,下雨天不免有些清冷。穿过寂静的栽满梧桐树的街道,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路上碰到的长辈们仍以乳名唤我,耳边似乎还萦绕着油条店店主热情的吆喝······

  到了奶奶家,奶奶迎面对我说:“妹妹,今朝有点冷,穿件绒线衫,棉毛裤放在床头。”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记忆便氤氲在时光里······

  两三岁的时候,我的奶奶从市区赶来看她的小孙女。一次,奶奶热络地和亲戚朋友们聊着天,年龄尚小的我害羞地躲在奶奶的怀里,听她说着一种我听不懂的奇怪语言。当我第一次听到上海话时,我对这种语言就像是新生的孩子看到外面世界的第一朵花时那样感到惊叹,那是一朵新奇而又美丽的花,我被这朵我从没见过的花迷住了!它满载着我的好奇,沉淀着我从未领略过的风景。这使我对奶奶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敬意!随后,我便渐渐地记住了几句“怪腔怪调”:依好,再会,依早饭想切撒?······

  六岁时,我第一次当众说上海话。奶奶给我报名参加了第一届上海童谣比赛。在准备过程中,奶奶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发音,陪我一通又一遍地练习,不厌其烦地纠正每一个字的转调和字音。

  我一直觉得,是否喜欢沪语与是否会讲沪语全无关系,我对沪语的感觉是由心而生的。当我说出“笃笃笃,卖糖粥,三斤核桃四斤壳”“两只眼睛开大炮,一开开到城隍庙”的时候,我展露出一个极大的笑容来,手也不禁比画了起来,肢体越来越灵活,说话越来越放松,我知道这背后支撑我的是沪语给予我的莫大的自信。

  无论是听沪语抑或是讲沪语,都会融入自己的心绪,内心涌动溢出的微小灵光,会滋润着我的心灵,就像是滋润那朵花一样带给我完全不同的感受。与其说会讲沪语是我引以为傲的资本,倒不如说是一种惬意、一种闲适。

  比赛回来后,当我把这一段美好的经历分享给我的同学时,他们似乎并不了解上海话。当我用上海话背起童谣时,同学们个个瞪大了眼睛:“你刚刚在说什么啊?”如大浪一般的好奇声几乎将我淹没。想起奶奶曾经告诉我,在她读书的日子里,大家上课都是用普通话,下课大都用上海话沟通,那时我就有一丝疑惑:为什么现在的小孩都不大会讲上海话?有的甚至都听不懂上海话了呢?

  去年暑假,我与父母一同去英国游玩。由于是自由行,所以多了些游走在英国伦敦街头的自在。拐个弯,突然发现面前一片涂鸦墙。展翅欲飞的仙鹤栩栩如生,盘旋在琼楼金阙上,暗红色的背景给画面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感,使人挪不开眼。走近发现,有人先我们一步,那熟悉的“老灵额”“是阿拉中国的元素”在耳畔响起,原来是六个上海阿婆到此观光。我惊讶于可以在异国听到家乡的方言,莫名地也有一种想与她们用上海话交流的冲动,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我看着她们在涂鸦墙前合影留念,这时其中一个阿婆走来:“囡囡,能不能帮阿拉拍张照片?”我当即欣然答应。拍好照片,看到阿婆们聚在一起看相机里的照片的亲热劲,我不由得想上前和她们攀谈。

  “你勇敢一点,上去说啊!”“但是你自己的上海话说得又不标准,万一人家听不懂怎么办啊?”“没关系的,以后可能也不会再碰面了。再说啊,多难得,都是上海的阿婆,肯定不会笑话我的。”我鼓足勇气,趁着脑袋里的热乎劲,反反复复组织着语言,大胆走上前去说:“阿婆,祝那白相得开心!(祝你们玩得开心)语毕,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料到那个阿婆转过身来:“谢谢侬啊,囡囡。”我看到了阿婆脸上闪过的一丝笑容。

  回想起自己多余的忧虑,突然发现上海话如此亲切,上海人如此亲切。在每一次感受沪语魅力后,发自内心的就是更加强烈的渴望和好奇。但与此同时,令我感到深深担忧的是:我们这一辈的小孩大多不会说上海话,说起来也是磕磕绊绊,不能流畅地交流,所以上海话还能传下去吗?

  因为语言,所以每座城市不再千篇一律,即便这些城市的建筑、规划是如此相似,但是城市里面的人,面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浇筑、守护、传播“沪语”这朵耀眼的花朵。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不再说上海话的上海,到底还有哪些地方有自己的海派特色?不再说上海话的上海人,不知道如何从文化的角度来诠释自己的身份?

  如果连自己这个城市的语言都爱不起来、都不珍惜的话,实在无法想象,对这个城市的感情能有多深厚?

  在奶奶家待了几天,我吃过晚饭后经常与奶奶一起散步,奶奶遇到隔壁的周阿姨总会闲聊两句。由于很少讲上海话了,想插话也插不上,所以我总是站在一旁木讷地点头,偶尔被问话也只能讪讪地笑笑敷衍了事;无独有偶,与爷爷一起上街买菜,想问却总也问不出“个额么事几钿一斤”。(这东西多少钱一斤)听着我蹩脚的上海话,卖菜阿姨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让我倍感没有颜面。从那以后,我又重新有了学上海话的兴趣。

  离开奶奶家后,我与父母走上公交车,找个位子安顿下来。正想闭眼小憩,忽然听到广播里传来清脆而又标准的普通话:“下一站,上海体育馆!”紧接着是沪语和英语播报。

  车门打开,一位年轻的妈妈牵着一个小孩的手上车。小孩用稚嫩的声音询问:“妈妈,阿拉去哪啊?”妈妈轻声回答他:“阿拉回去了。”在母子俩之后的一问一答中,我惊讶地发现小男孩与他的妈妈全程都在用上海话交流。一下子,我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自豪和感动:原来上海从来没有抛弃沪语,文化的根已悄然扎在我们心中!我们上海人,对于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们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如果再失去了语言,那么这个城市的文化就完完全全没有了灵魂。

  这使我更加相信:当代的青少年会不辱使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去爱护、珍惜这朵体现上海文明的绚烂之花!在未来,每一个人都可以感受到上海话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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