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铠沫
(一)
雨在下,一直在下。
老乞丐伯尼蜷缩在公交车站的一隅,贪婪地啃食着手中那半个干瘪的馒头。车疾驰而过,溅起污浊的液体又带些灰色,他抹把脸 只觉苦涩。
又是无尽的夜。
他不得不放下自己所谓的绅士风度,破口大骂起来。“我只是太孤独了,等等白天就好了。”日复一日的安慰自己,伯尼也觉得身心麻木了。望向街角那个深邃的巷子,瞳孔不自主的战栗,是暗,黑暗 无尽的黑暗。
伯尼在塞完那半个馒头后,缓缓起身走进雨中。雨水肆虐般的向他扑面而来,发梢,破衣,就连他怀中那个掉了颜色的军包也未能幸免。“上帝啊!愿我今夜能有好运气吧!”
老乞丐艰难的敲向一户人家的门。门开了,是一位中年妇人。“哦!多么可怜的人儿呢!可我已经没有房间能给你住了啊!”“马厩也可以,夫人,马厩也可以!”伯尼近乎祈求般的叫喊。“可我的马儿住在哪里呢?你快走吧,快走吧。”说完,便猛地关上了门。雨水继续肆虐他可怜的驱壳。“看来今夜我还不配拥有运气。”他嘟囔着。
黑夜浓成了茧,包裹了整个城市,每一个人心。
窗外雨意磅礴,屋内温暖如春。暗处一双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的打量镜前暗淡无色的月见。
伯尼曾经有过亲情,有过友情,有过满满的绅士风度。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孤独与贫穷。
他要去那个深不见底的小巷子中一探究竟,兴许那里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又极其艰难的敲响小巷子中一户人家的门禁,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叔叔,你有什么事吗?”“可不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晚?”“这个我要问我的妈妈。”小男孩一脸为难。伯尼趿拉着烂鞋在水中徘徊。“妈妈说可以,只不过我家穷,只有柴火房可以住了。”小男孩一脸欣喜,继而又有些担忧。他哪有资格挑选他的容身之处呢?
月已中至。老乞丐昏昏沉沉的睡去。他梦到了彼岸花开,不再孤独。
清晨,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几颗嫩枝似乎嵌在了天幕上,也显得三分生机。他,该上路了。
(二)
天是如此的好,雨也停了。
老伯尼细细打量这个黑夜中无比深邃黑暗的小巷,竟不过二十余米长。龟裂的墙壁,如同棕黑的闪电,一直弥漫到地表尽头。“原来他们也是那么穷。”老乞丐感激着,“愿上帝保佑他们。”
如此灿烂的阳光灌进他的眼球,可他心底依旧孤独。鳞次栉比的富贵商铺铺满了整条不太热闹的街道,聒噪的鸣笛充斥了他的双耳,像是准备过圣诞节的人们,早已备好高大的圣诞树挂满彩灯和礼物,还不时有嘴里叼着卷哨的孩童嬉闹跑过。“唉,不公平的命呐!”伯尼坐在有些湿漉漉的石板上,盯着眼前的水凼,直愣愣地。
他走过另一个小巷,却看见一群小乞丐在为食物而打仗。“哎,孩子们,上帝会惩罚你们的。”“嗨,小老头,你也没有饭吃吧!哈哈!”老伯尼并没有生气,只是拨开孩童,拉出那个被殴打的孩子,拍拍他身上的土,询问事情的经过。“哦!爷爷!我叫杰克。是我淘到的食物,他们却过来抢,上帝不会宽恕他们。”老乞丐心头一颤,经不觉为此落下两行热泪。
拍拍手,像很庄严似的,用枯老的手打开那个褪了色的军包,掏出一块有着余热的饼,小心翼翼的塞进杰克的手里。“吃吧,孩子,我刚讨来的,快补一点营养。”望着他那饥黄的脸,这一刻,老泪纵横。
其实老伯尼不老,只是岁月在他那里流的很快,很快。
“耶稣保佑,您不孤独,因为您的十三教徒就在那里。”“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小杰克兴奋地点点头,随即又掏出一张绿晃晃的票子,递给了伯尼。他颤巍巍的接过来,在细密的阳光下仔细打量,继而又摇摇头,放在了昨夜那小男孩的家门前。
孤独的他在孤独之旅中又有了孤独的伴侣。这个城市没有他的归宿,没有暖黄色的光,有的只是无数个被白天埋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