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痴迷于每个大人工作时的样子。
很小的时候便经常跟随着我妈出入于她工作的医院。她不是奋战在第一线的白衣天使,却在幕后维持着医院最基本的日常。她经常坐着或站在办公桌的旁边清点着各式各样用牛皮袋封着的白纸黑字,不知道为什么,这本该是一件枯燥却痛苦的活儿,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于那些被束缚一生的文件——但在她手里我却分明看到了翻飞的自由。
那些打印机残留的独特油墨味道盘踞着我妈的手,与她的体香混合,一点一点侵袭我弱小却逐渐顽固的梦魇。小时候的印象总是会很深的吧,而且有可能影响一生。所以我现在一直觉得清点或整理是一种很让人着迷的事。我也迷恋那种味道,尽管我并不把这种气息当成是毕生所要追求的事物。就像是在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时期突然闯入的任何东西一样,只是恰好具备着能够在我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条件罢了。它附着在我妈的手上,却萦绕住我整个童年。
其实我是个笨小孩。我幼儿园早上到的时候以如何的姿势坐在哪个位置,晚上大人来接的时候我还是像一个毫无个性的商品那般“原封不动”地坐在那儿。今年过年的时候,听我那些姑姑婆婆们说,别看你妈长得瘦瘦小小的,她那双手力气还真大呢,(你)小时候清明节,她一个人就能把你抱上山去。我愕然一会,随后便也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刚上小学那会我延续了幼儿园时期一如既往的死板,以至于数学总是错得一塌糊涂但死不悔改。妈妈能帮我这样一个倔孩子从死胡同里硬是凿出四通八达的光明通途来,还没有毅力抱我上山?我不晓得当时倚靠着她双手的我是怎样的心情,但我敢肯定自己内心是无比幸福的,我拥有如此纤细却这样有力的依靠。
妈妈在翻阅我的寒假家校联系单时,看到这个作文题目,“写写父母的手”。她莫名地笑着说,你可千万别写灵巧啊粗糙却有力什么的,这也太俗了。我诧异于她的莫名和欣然,便用怔怔的眼神注视这个已然40的女人如同家庭主妇一般整理桌子,却美丽依旧。
我不会俗套的啊。我得看着这双手一辈子欣然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