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题记
江南春
芳草怀烟迷水曲,密云衔雨暗城西。
春天的江南,总归是浸在绵绵的细雨之中的。说是细雨,倒不如说是千千万万缕密匝匝的情思,在这江南独有的梅雨季节中发酵。它竟是如此轻手轻脚,柔柔地轻抚江南独有的青瓷黑瓦,沿着瓦楞间那仿佛特意为它留好的罅隙,数股细细的涓流在此汇聚,汇成滴滴明亮的、澄澈的水珠。就连落在屋下的青石上,也是柔柔的,偶尔溅起的一两朵水花,都是转瞬即逝,往后便静静的躺在石头独有的坑坑洼洼中罢了。或小雨霏霏,便会顺着石阶滑到青苔上,融进了那一抹烟雨江南中少有的艳丽。殊不知,即使是水墨画卷上黑白灰轻描淡写的江南,却不止于青苔的翠色。顺着石阶望去,可觅得油纸伞的踪影。别处已是人间四月天,而江南的四月却是油纸伞的惆怅。伞下绫罗女子只留给这烟雨一抹背影,独留雨丝落在伞上、落在心间,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江南夏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每每梅雨季节过去,天稍晴些,凡在巷子中坐落的客栈,都能够有幸嗅到清晨巷子中飘出的杏花香,闻到那响亮的吆喝——卖杏花嘞!明朝深巷卖杏花,这是也是对梅雨季节最好的告慰。赏过杏花,便是品江南枇杷的时候。被毛毛雨润泽过的枇杷,沾着晶莹的水珠。弹指轻轻一拨,那黄澄澄的果肉展露无遗,细品,汁水的甘甜挥之不去。这样,江南的夏季才算是真正地来临了。江南之夏,少了几分燥热,多的是道不完的美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便是最好的证据了。是独爱这江南的芙蕖了,就像是江南女子脸上那团微醺的红,由花心一直晕染到花瓣。宛若是那曼妙无比的身姿,展现出江南独有的温柔细腻。细看那一丝一丝的纹路,不约而同排列的那么有致,这实是不可思议的。再里面即是莲蓬了,夏初的莲蓬呈鹅黄色,绿色少得屈指可数。可就是这样的莲蓬,让人觉得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再也不愿多触及它一分一毫。也只有当湖目成熟之时,才有采莲女撑一篙船来将那莲子的清香载回岸边。再道江南的莲叶,可谓是绿得大方,绿得端庄。若说水华是小家碧玉,那么其翠盖可谓大家闺秀。它一直风华正茂,可从来不曾占尽风头。任由池中锦鲤在芰茄间自由穿梭,亦为花蕾接住恩赐的雨露在翠盘中打转。它应该才是水乡的代表吧,宁静和谐的,与世无争的。这也难怪朱敦儒提笔写下“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了。
江南秋
一暇秋蝉思高柳,夕阳原在竹荫西。
江南的秋,不用分说自然是和别地不同些。池塘中菡萏不再,那笔直的荷叶梗转眼间便被因西北吹来的风折了腰。原本荷叶已经被风刷得满面枯黄,现今又是无力地耷拉着,满池残荷败柳,似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好不凄凉。江南的美岂又是这么容易被摧残?又怎会“翠荷残,苍梧坠。千山应瘦,万木皆稀”?不然。听——远处的孤山上是否传来阵阵雄浑的钟声?循声步上山去,满山红叶尽收眼底。或红的像火,或黄的如金,一切错落有致。一片片枫叶落下都是一只只蹁跹的蝴蝶,每一只蝴蝶都是一片扑打双翅的落叶。简单的叶落归根,却渲染出江南层林尽染之静美。经过那座已不知提了何字的老亭子,阅过被风尘遮掩的石青小楷,即是山顶。一口老钟坐落于此。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半边天熏得彤红彤红的,就连云朵都被洒上了金红色的亮粉,在那一轮即将沉入山谷中的夕日旁徜徉。风吹动着江南水面,水面轻波如鱼鳞般,水波柔柔之美几笔就勾勒得淋漓尽致。风也吹过了老钟啊,那饱经沧桑的老钟发出“咚——咚——咚——”嘶哑的声音。然而正是这钟声,传遍水乡千家万户,传进浸在水稻香中的、浸在鱼虾鲜香中的江南。
江南冬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走过前三季的忧愁、繁华、忙碌,江南也是一步步走向了沉寂。忽如一夜春风来,夜里飘起片片雪花,纷纷扬扬。有道是雪落无痕,这雪绝不会吵醒任何一户酣睡的人家,只是顺着西风曼舞,它们或驻足在茅屋或流连于梅花暗香或轻盈地点在湖面,只是一切都静悄悄的。等到人们第二天早上睁开惺忪的睡眼之时,才会惊讶地发现门前的庭院里积雪竟已几尺厚,窗外的翠竹叶上早已积满蓬松的雪,田野间也是盖上了雪白的一层。好在瑞雪兆丰年,大雪就像是给田里的菜苗盖上了一床棉被,隐隐可看见白色底下绿色的生机。若有兴致,可漫步断桥。平日里的石阶都铺上了白色的地毯,无人问津。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想必也是一种享受了吧。不妨挐一小舟,访湖心亭看一场漫天纷飞的雪花。于茫茫天地之间,山长水远,万籁俱静,只听见雪在枝头簌簌落下的声响。天地粉妆玉砌,一派洁净。行在舟中,手捧一卷书,围一炉红泥小火,品一杯苦茶香茗,桌上的金宣落了一行诗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坐对一窗雪,如同坐对一卷书,听雪落寒窗,又岂会不驻足于天地苍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