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说实话,每个人都会有两面性,藏在背后那一面可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从小在爷爷家长大,比起父母,我自然是和爷爷比较亲近,爷爷很疼我,人们不都经常说”隔代疼”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总之,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宠我是宠到天上去了,每次妈妈教训我,他都在旁边护着我,害的妈妈经常大呼:”爸,您不能这样老顺着她,她脾气这么坏就是你惯出来的。以后我教育孩子您就别管了!”爷爷可不管,胡子气得一翘,梗着脖子吼:”我孙女怎么了,她在我面前不是听话的很,你们教育孩子就知道打,还不如我来带呢!”我可不管他们怎么吵,把脏兮兮的小手往身上擦一擦,没心没肺地继续遛去玩了。
小时候我是最喜欢回老家的,每次回家都扒着车门不肯上车,一张脸哭的稀里哗啦的,爷爷实际上是很睿智的一个老人,我有学业需要完成,他很看重我的未来,自然不会留我,他总是用他那满是粗茧的龟裂的大手拍拍我的脑袋,说:”回去哟,回去好好学,以后有点出息。”车子开动了,我趴在窗户上:”爷爷奶奶再见!我放假了就回来玩!”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大,我的承诺就再也没实现过了——现在的孩子真的太累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回到小时候的那种状态了。所以我只有每年过年才能回家一趟。
爷爷倒是没有变,每年抽空回去的时候,他都在劳作,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农民,即使儿女有能力养他,也乐意养他,可他就是闲不住,依然在家爱护他那几亩肥地,他身子硬朗的很,什么活都能干,可就是这个硬朗的人,倒下了。
爷爷检查出病的那一年,我才四年级,他来我们这儿检查,起初都没当回事,一开始也确实没检查出来什么,爷爷弄了点药就回去了。可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对,,再次检查后,噩运降临了——是肺癌。
这下他再这么倔,也不能反驳舅舅他们的决定,他在医院住下了,老家的牛也被卖了,爷爷心疼的不得了,对于种庄稼的来说,牛就是他们的老伙计,是他们的家人。爷爷为此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几个星期都没给我们好脸色看。那时我大概是还小,不知道死亡的可怕,他的生病对我来说虽然很可怕,却也不是很可怕——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爷爷一天一天的衰老下去,他不仅不能干农活了,甚至连走路都要靠轮椅。他的医院离我家不远,小学的学业也没有那么重,我几乎每天都和妈妈一起去给爷爷送饭。其实那时我也差不多明白了,爷爷的病可以说是根本治不好,唯一能做的,就只能吊着命,妈妈他们谈论爷爷的病情时,从来都没有瞒着我,我没有插嘴的资格,只能默默听着。
五年级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在忙着演讲的事,有一个星期没去听过课,每天就只能一个人或是在老师的陪同下,在办公室背书。那是一个星期五,我在学校寝室练习练到想吐,实在是累得不行的时候,班主任把我叫了去,说是我妈来接我回老家。那时,爷爷病重的厉害,他自己也清楚,执意要回老家,此中原因不说也明白。
在车上听到了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一切我都不记得了。回去之后,舅舅姨妈他们都在,我沉默地跟着他们走进后屋,爷爷躺在床上,脸上是呼吸器,他都已经瘦到皮包骨头了,看的让人心酸,这个老人已经不能驮着我到处跑了,不能再牵着他那头牛在阳光的照耀下去放牛了,不能用他那双布满风霜的手去编竹篮竹椅子了……
我在老家陪了爷爷两天,在星期天晚上回家了。也就是那天晚上,让我知道了生命的脆弱。
爷爷走了,在我到家还没有两个小时后走了。我还在睡觉,上夜班的爸爸突然回来了,他很匆忙,和我说了一句话后就换了衣服出门了——”你爷爷……他死了”
我傻傻的重新躺回去,眼泪就这样往下流,是我听错了?不会呀,这,这是真的呀……我无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就这样哭着,直到睡着了。
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一个我最爱的人。
爷爷出殡的那天我在上学,妈妈没让我回去,我连爷爷的尸体都没有见到,那个周末,是我最后见到爷爷的机会。
我没有在别人面前为爷爷哭过了,或许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看到我为爷爷哭,但我知道,我内心的悲伤,爷爷的死只能藏在我心里了……
生命为何要如此脆弱?人生又为何会如此的戏剧性?这些我都不明白,也没有足够的人生经历去明白,但这些我没有能力去解读了。爷爷,再见,不管怎么样,你是不会变的,这一点,我始终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