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里透进那么一小束阳光,比梵·高的向日葵还要金黄,现在的我更像一株植物,急切地希望通过光合作用来维持生命。
人人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一只老鼠。
我被判了刑,因为我偷了东西。在审判的时候,我拼命地为自己辩护,因为在我们那里,偷吃东西并不犯法,而是合法的。我拼命挣扎,可人们还是霸道地把我关进了牢笼。
没有人说过要处死我,也许只是因为我的性命太微不足道了吧。
我不喜欢这牢笼,可是却逃不出去,因为这锁比我大十几倍。我呐喊,一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为止。然后,我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囚禁着,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每天我都会望着外面编织遥远的梦,空白的眼珠在发红的眼眶里急速地旋转。
如果我是数学家,我可以在牢笼里把时间算清楚:我偷吃了几个鸡蛋,几个苹果,几块面包,再折合成应坐牢的时间,包括利息。
如果我是文学家,我可以在牢笼里写出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故事。据我所知,古今中外的大家们少有这样的牢狱经历,也少有人晓得牢笼中的绝望能把心逼死后又重生。司马迁编写《史记》时也不过如此吧!我想。
如果我是哲学家,我可以思考一切,宇宙和我是怎么来的,最后又是怎么没的。可能我会安安静静地等待死神的约会。
如果我是物理学家,我可以穿越到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十一维空间里,在那里一切都是卷曲的波浪。当然,我是说如果。
真好,终于有老朋友来看我了。我被看守拖了出来。朋友惊奇地发现:即使我出卖了岁月来为偷窃赎罪,但我依然没有衰老。可朋友却变老了,一脸皱纹,长齿黄得发黑。
在这些年里,我每天都对自己笑,只是很不想对人类笑而已。
老朋友问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我指了指阳光。“再过几天,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我高兴地说。
老朋友问:“你后悔吗?”
我摇头,又点头。
“别误会,我始终都不想偷东西,只是后来想通了。即使再高明的窃贼,就算没被抓,生命还是会被偷光的。”
老朋友走了,也许我们还会见面,也许永远不会。我笑了笑,向牢房里唯一的窗口望去,那里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有蝴蝶,有蟋蟀,还有自由……
我终于出狱了。听人们说,我是凭着意志活下去的,因为我的同类被关押不久就死去了大部分。干瘪、枯黄、潮湿的稻草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家具。
我捡起一片树叶,给老朋友写了一封信,正面是:“我自由了,真好!”反面是:“我爱阳光,更爱生活!”
我笑了笑,原来这么多年,我想要的,其实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