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再没有了笑容,只有难填的沟壑与龟裂。稀疏的的头发灰白如灼焦的野草,身子佝偻地几乎伏在地上。
她已不能走路了,父亲说。她实在是老了。
短短数年,她已成了这样,岁月毫不留情,在她的容貌上操刀大肆改动,如她站在我面前,我想,我定是认不出。
荏苒光阴,我从丫头成为少女,她却向着坟墓走去。
我提议要看看她,父亲拒绝了。她不会认识你的,父亲说。我默然。
那片绿萦绕在眼前,化为故乡的袅袅炊烟,最终逝于城市上空的阴霾。
我问父亲,故乡如何。他答,那片小山岗因采石被挖光,那条小河因水坝而干涸。我想那里再也没有我眷恋的绿了。
她的病是一些日子以后的事。我却因学业而无法回去看她。
我耳边回荡父亲的那句话:“她不会认识你”。我想我在逃避,我怕她忘了我,忘了这个离她而去的我,忘了这个凉薄冷漠的我,忘了这个恬不知耻,沦丧于都市的我。
我是自私的。以眼泪对别人的伤害换取自己的满足。
我终不能归,她也终于再无音信。
窗前最初的那片绿已老去,又有新绿覆盖其上。我的思念如一封无法寄出的信件,只有我自己知道。
父亲说她在病中叫着我的乳名。我默然。
我又一次提议要回去,这次,父亲答应了。我想,父亲也察觉与预料到了,这个冬天,逝去的,恐怕不仅仅是春日的的阳光了。
驱车前往时,我想起她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人最终会回归到那片绿开始的地方,长成来年的新绿。
她不会被岁月淘而逝去。
我相信。不,或许只是私心作怪罢了。
这个春天,我回来了。
奶奶,听见了吗?
恍惚中,干枯的山岗焕发了春色。那挺直的背影在泪光中开成了满山迷人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