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爱玲眼中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悲伤的,而在月光下发生的故事也免不了变得凄凉。作为后人,我更加无法想象哪个造就诸多悲剧的年代会有怎样的月亮。它也许即不是一个“红黄的湿晕”,也不会是个“大”,“圆白”的玉盘。书中的一切对我而言只是重复着古老的气息,凭靠着张爱玲的文字带我走进姜公馆里,去找寻那些似曾相识的人们。
无疑,张爱玲对与曹七巧的塑造是残酷的,尽管带着心里的不忍和惋惜。这个颇带悲剧色彩的女主角是张的杰作,也是旧社会的牺牲品。她的痛苦的人生从嫁入姜家开始,就永远得不到结束。
爱情。对于七巧来说,这不是她的全部。至少爱情给她的打击不是最大的。七巧对季泽的情感可以勉强被称做“爱情”,但是它不真实。七巧只是心有不甘,不甘心把自己二十几岁的春华扼死在一个“死人”一般的二少爷身上。宅院深深,她与那个长年卧病在床的丈夫没有丝毫夫妻的恩情,更不用说爱情了。还有七巧在姜家的种种遭遇――大少奶奶,三少奶奶给她脸色看,连丫头也不把她放在眼里。长期心里压抑的痛苦让她的人格几尽变态。她需要报复。
于是七巧对三少爷季泽产生了好感。但这不过是一相情愿的事情罢了。季泽生性风流,他不屑与七巧的情感,更不敢去爱她。毕竟伦理之事大于天,旧社会的纲常又怎容得下叔嫂之恋?
七巧的爱情便成了一只雏鸟,还没有开始飞就夭折了。
然而这仅仅是她的另一场悲剧罢了。对她而言,不过是身上的伤疤多了一道,心里的创痍多了一层细盐,就这么没日没夜的熬着吧,日子久了,倒也不会觉得更痛''''''''
金钱。曹七巧爱钱,但更恨钱。钱是她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又是她后半人生的尊严支柱。这极其矛盾,对吗?但是又在故事中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七巧是穷怕了,所以在她的眼里,自己因着钱所丧失的一切,到时也必定能用钱夺回来。
但当她意识到自己错了,有些东西,比如青春,比如时光,比如感情,是永远用钱买不回来的时候,自己就走向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她开始变的歇斯底里,并且作茧自缚一般地套上了一个“黄金的枷锁”,成全了她一生的“金锁记”。那个闪耀着金光的枷锁给了她肆意挥霍的快感,给了她衣食无忧的人生,给了她与姜家同样的富裕人家的尊贵姿态――是的,没有错,七巧终于得到的自己原先得不到的东西。但可悲的是,她饱尝着金钱带来的快乐的同时,用身上“黄金的枷”伤了身边最亲的人。
亲情。七巧几乎是没有感受过亲情的。哥嫂早早地将她买入姜家做姨太太,还时常在手头紧张的时候去“探望”她。至于七巧的子女,长安和长白,更是恨毒了她。
长安与董世舫被她活生生地拆散了。七巧如此残忍地对待女儿,是因为她在心里实际上把她当作第二个自己。她用带有报复一样的感情去爱长安,不希望她在过得贫穷,重蹈自己的覆辙。但是长安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爱,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母亲。
对于儿子长白,七巧已经将完全畸形的对于异性的爱恋转移到亲身儿子的身上。她将儿子当作情人一样充满罗曼蒂克地溺爱着,任他肆意妄为。
这一切对他们都是不公的,但是谁又能改变呢?长安与长白是无罪的,七巧也是无罪的,而这种一带接着一带的痛苦的轮回,正如张爱玲书中的结尾一样:“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如果真要为这个悲剧找个始作俑者的话,只能说,那个时代造就了一切。
曹七巧的一生是令人心寒的。当她在镜中端详自己猝而苍老的佳颜,望着窗外忽而失去的美景,摸索着腕子上的翠玉镯子,又将她一点一点地撸到腋下的时候,会不会在心里轻叹?而此时的七巧若是回想当年嫁进姜公馆的那夜的月亮,定是个惨白的圆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