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瀚是顾莫羽“摆摊生涯”的第一位顾客,他带着女朋友在顾莫羽的摊位前仔细挑选着戒指,认真的模样在男生中实属--罕见。顾莫羽盯着他俊美的轮廓,听着他对女朋友温柔的呢喃,花痴毛病瞬间就犯了。要是他是我男朋友该多好啊,又帅又温柔又体贴,简直是熊猫级别的稀有物种,唉,怎么就没被我顾莫羽给捡着?
“这个怎么卖?”要不是曾瀚拿起一款戒指抬头问她价钱,顾莫羽的口水马上就流出来了。
“75。”
“怎么这么贵啊?地摊货还要这么高。”曾瀚的女朋友长得倒是娇美,可是声音尖锐得像是使用年代已久的小号。
“没事,只要你喜欢就好。”说完,曾瀚就爽快地付了钱。
望着小两口恩爱的背影,顾莫羽免不了又要感慨一番。同样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姑娘,怎么人家就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把到曾瀚这样的美男?
这一晚的收成不好,到收摊的时候顾莫羽一共只卖了80块,除了被曾瀚挑走的那对戒指,她只卖掉一双毛绒袜。好在,单是一对戒指顾莫羽就净收入70元。收摊前,顾莫羽乐呵呵地把钱点了一遍又一遍,心想曾瀚那个傻子,被人坑了也是心甘情愿。
顾莫羽万万没想到曾瀚会再来找她,要不是腿脚不够麻利说不定顾莫羽就像躲城管一样瞬间闪人了呢。她以为曾瀚是来退戒指的,所以她哆哆嗦嗦又假装理直气壮地说:“我这可没有三包服务哦,已售的东西概不退换。”
曾瀚扬起嘴角笑了笑,“喂,给你单生意接不接?”
“什么生意?杀人放火我可不干,本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曾瀚从上到下快速地瞟了一眼顾莫羽,“我看你也只能卖艺。”
顾莫羽没敢接话,这年头顾客就是上帝,况且发财的买卖谁不干?
“说吧,什么生意?”
原来是小两口吵架了,曾瀚买了一捧玫瑰花准备向“小号”赔罪,但“小号”死活不愿出宿舍见他一面,所以曾瀚给顾莫羽的生意就是替他把玫瑰花送到“小号”宿舍去,酬劳为100元。
多简单的事啊,只要跑一下腿就有一百块赚,何乐而不为?顾莫羽爽快地接过玫瑰花,朝“小号”宿舍飞奔而去。
十多分钟以后,顾莫羽向等在女生楼下的曾瀚交差:“小号”不仅把花全扔在了地上,而且大骂顾莫羽,让她赶紧滚。
顾莫羽边说边抹了把眼泪,“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骂过我呢。”
曾瀚一边礼貌性地安慰顾莫羽,一边给“小号”打电话,可是“小号”非常有魄力地关机了。
曾瀚气得快要发疯了,这个女人太不知好歹了,闹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完?
顾莫羽眼睁睁地看着曾瀚快把手机捏到变形,为了防止曾瀚一气之下把手机摔了,她非常义气地说了一句,“算了,我请你吃鸡米花吧。”
暖橘色的KFC里,顾莫羽表面上安慰着曾瀚心里却一阵狂喜,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把花送到“小号”宿舍去,而是在楼道里转悠了一圈然后编了谎话骗曾瀚,好在“小号”十分配合地关了机,要不然她还得启动应急预案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顾莫羽收起狂喜,字正腔圆地回答曾瀚,“顾莫羽,莫离的莫,羽毛的羽。”
“曾瀚,高二九班。你呢?”
“什么你呢?”顾莫羽一头雾水。
“你是哪个班的啊?别告诉我你就是个摆摊的。”
“我就是个摆摊的啊。”顾莫羽继续装无辜。
“可是你的衬衫上还别着校徽。”
顾莫羽低下头一看,校徽不歪不斜地别在她的衬衫一角,没想到曾瀚也不算呆嘛。
周末的时候,顾莫羽顶着炎炎烈日穿着厚重的玩偶服在商场门口招揽顾客,完全密闭的衣服只留出一只眼睛来让她辨别方向。半上午过去了,顾莫羽起初还十分兴奋带劲,乐呵呵地跟前来的小朋友合影,让他们摸她的企鹅尾巴,但随后她就有些虚脱了。就在她蔫得一句话不想说的时候,偏偏又看见了曾瀚。
顾莫羽不想让她喜欢的男孩子看到她这副憨憨的模样,所以她快速地背转过身去,心想只露一双眼睛怎么会被你发现。可是当曾瀚从她身边冷漠地走过去后,顾莫羽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只得继续把自己装在玩偶服里,不时地摆一些诙谐的动作来吸引小孩子的目光。她的眼睛干涩,喉咙发痒,难过地快要哭出来了。
“嗨。”顾莫羽笨重地扭过身,透过模糊的衣服罩她看到了曾瀚笑嘻嘻的脸。
他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打着手势示意顾莫羽脱下衣服来吃。
原来隔着好远他就看到了顾莫羽,刚才从她身边走过去也只是要到超市里给她买盒冰淇淋。
顾莫羽手捧着那盒六个圈,犹豫着该如何是好。
“怎么啦?你不喜欢吃哦?”男生的口气里明显有失落感。
“不是。”
“那你快吃啊。”
顾莫羽急得手足无措,明明是生理周期的第一天,明明不能吃凉的东西,可是又没有办法跟曾瀚解释。
“那个……我……”这个白痴,他的智商会不会只有负十啊?
“是不是超感动?哈哈,就当是还你上次的人情啦。”
顾莫羽把六个圈还回曾瀚手里,一咬牙说出了真相,“本姑娘今天身子不适。”
曾瀚愣在原地反应了半天,然后结结巴巴地答到:“哦,哦,那你怎么还出来扮企鹅啊?”
顾莫羽没有答他的话,却反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企鹅是我?”
“你那双斗鸡眼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那天下午曾瀚就陪着顾莫羽一起在商场门口扮企鹅,顾莫羽累了他就果断地把玩偶服套到自己身上,但顾莫羽身材娇小,而曾瀚却足足有一米八的个头,所以曾瀚穿上玩偶服更具诙谐感,因为他的半截裤腿还露在外面,滑稽的样子像极了卓别林。
顾莫羽看着他身着企鹅装,想到校园里那么光鲜帅气的他,突然就掉下泪来。
她在心里那么希望他能爱上她。
从那以后,曾瀚常常和顾莫羽待在一起,有时叫她一起吃饭,有时陪她一起摆摊,出双入对的频率宛如夫妻档,怪不得顾莫羽班里的同学都笑称她傍到了富少。
而曾瀚也确实摆出一副富少的姿态,有一次顾莫羽上厕所的间隙,曾瀚就把她高价进回来的镯子以极低的价钱卖出去了,气得顾莫羽直跺脚。
“你干嘛卖得那么便宜啊?”
“人家姑娘当真喜欢,也当真没钱啊。”
听到这番解释,顾莫羽更是两眼发绿,“你怎么不买了送给人家啊?多么一举两得,既帮我解决了经济问题又能把到一个妹。”
曾瀚看顾莫羽气呼呼的样子,心里觉得真是没有必要,不就是几十块钱的事嘛顾莫羽至于吗?
“那我天天在这陪你你还没给我开工资呢,就当我用自己的工资赔偿你好了吧?”
顾莫羽把东西胡乱地归拢起来,一副要收摊的气愤模样。
曾瀚抓着她的胳臂,“顾莫羽,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顾莫羽没有搭理他,收拾好东西就甩手走人了。
她多么希望曾瀚能追上来再哄哄她,可是他没有。
因为她不是他的什么人。
一连好多天,顾莫羽都没有搭理曾瀚,曾瀚也没有主动来找顾莫羽,两个人像水珠似的在彼此的生活里蒸发了。顾莫羽偶尔还在学校门口摆摆摊,却再也不见曾瀚笑嘻嘻地跑过来。
直到她又去商场门口扮玩偶,才得以再见到曾瀚。
那天她穿了一件米奇的衣服,泱泱地和小朋友合影,她没想到曾瀚会突然出现并猝不及防地脱下她笨重的外套套到自己身上,在那一刻顾莫羽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阳光下她哭得像个泪人。
后来曾瀚跟她说,顾莫羽哭的样子好像一只被雨淋的米奇。
晚上顾莫羽拿着领到的一百块工资请曾瀚吃了必胜客,即便曾瀚抢着买单,顾莫羽也没能让他得逞,她手一挥,“没事,大爷我有钱。”
相对而坐,起初两人都没有说话。曾瀚看顾莫羽还铁着一张脸,便拿出了爱疯玩游戏,顾莫羽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这人有毛病啊?”
“那天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啊?”曾瀚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问顾莫羽。
“那你后来为什么就让我走了?”
“因为你说我把妹。好像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混混。”
听他这么说,顾莫羽的心里瞬间就变得暖暖的,几日来的阴霾烟消云散。
曾瀚把爱疯递给顾莫羽,那上面画了一颗硕大的心。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她却仍旧嘴硬,“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卖给我廉价的戒指,因为你私吞了我的玫瑰花。”
原来,他都知道。
曾瀚曾经问过顾莫羽为什么要想法设法地赚钱,顾莫羽嘻嘻一笑,“因为我是志愿者协会的啊。”
她这样说,他便不再细问。只是仍旧在空闲的时候下楼来找她一起吃饭,在校园里出双入对。
每次走在曾瀚身边,顾莫羽就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宛若童话里万众瞩目的小王子,有这样的男朋友在身边顾莫羽觉得自己都沾染了曾瀚的光彩,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可是她的闺蜜沈语蒙却给她泼了一身冷水,“幸福来的快,走的也快。”
顾莫羽一点也不恼,乐呵呵地回应道:“尽人事,听天命。”
她在无聊的课堂上发长长的短信给他,像写连载小说一样讲着小白兔开糖果店的故事;她收集各种漂亮的便签纸,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会突然塞一张到他的口袋里,那上面娟秀地写着徐志摩的情诗或者秦观的诗词。她像打理心爱的花草一样打理着这份爱情,浇水、施肥、修剪无不煞费苦心。
可是曾瀚却常常觉得她天真地可笑,小白兔开糖果店的故事也一直存在在他的收件箱里,除了第一条其余的都未被阅读。
顾莫羽却依旧固执地写着,即便是去商场门口扮玩偶,她都不忘继续讲述小白兔的故事。沈语蒙敲敲顾莫羽的脑袋,“妹纸,看你现在都蹉跎成什么样子了。这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你了。”
顾莫羽低下头不说话,手机的草稿箱里还存着很多条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短信。
她便只能一次次地追问曾瀚他怎么会爱上她,每次曾瀚都只是捏捏她的脸,“傻瓜,因为你扮企鹅的样子很好看,因为你斗鸡眼。”
“还有别的吗?”
“因为你偷走了我的玫瑰花,因为你讹诈我钱财。”
“还有吗?”
“乖,别闹了,我们吃饭去。”
恰好那天他们在餐厅里遇到了“小号”姑娘,“小号”十分不屑地瞟了顾莫羽一眼,那意思似乎是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然后她酸不溜秋地问曾瀚:“这就是你的新口味?”
曾瀚浅浅地笑了笑,拉着顾莫羽的手走开了。
餐厅里人群纷杂,顾莫羽偷偷望向曾瀚,他阴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你们完全分开了吗?”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顾莫羽听他吐出这句话突然就难过了,她最初爱上他,本就是因为他那么温柔地陪她买戒指,那么卑微地给她送玫瑰花,现如今他盖棺定论地总结了旧恋情,不是过去时,不是现在完成时,是虚无时。
可是曾瀚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顾莫羽突然抽离的手,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她:“宝贝,你想吃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逆光望去,顾莫羽觉得曾瀚离她那样远。
再后来,曾瀚再下楼来找顾莫羽一起去餐厅吃饭,顾莫羽便总找各种借口推脱,次数多了曾瀚便不再来了。
入秋后,顾莫羽常常在摆摊的时候冻得全身直打哆嗦,曾瀚有时劝她别再出来了,安静地在学校呆着,可是顾莫羽依旧坚持。他见劝不动她,一时口快:“你差多少钱我给你还不行吗?”
她抬起头来直视他,:“我不差钱。”
她真的不差钱。顾莫羽的父母都在国外,顾莫羽自小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每个月父母从国外汇来的钱足够让祖孙三人不愁吃穿,可是她生性倔强,坚决不愿用父母寄回来的钱,所以便想法设法地自己赚钱。
而这无非是因为父母当初离婚时,没有人愿意带走小小的顾莫羽。
关于年少,顾莫羽很少记起,也不愿对人提及,她像一株野生的向日葵,暗自向阳,暗自绽放。直到遇到曾瀚。
她将年少时代能够给予的爱全部付诸他,他却视之漠然。
冬天到来的时候,顾莫羽系着厚厚的围巾走在校园里,北方的冬天总是来的特别早,而此时距离她和曾瀚分开已经一个多月了。分开?想到这个词,顾莫羽紧了紧衣服,他们是否在一起过?
初见他时,见他温柔俊朗的模样,便将之定义为天下不可多得的少年,当他真的和她在一起,她只顾着幸福却忘记了这幸福是多么猝然;直到幸福溜走了,他身边便也有了新的女孩。
顾莫羽终于不得不承认:她曾以为自己会是他的终点站,而其实不过是青春里的停靠站。
就像沈语蒙说的那样,曾瀚能迅疾地爱上她,便也能迅疾地爱上任何一个女孩。
而所谓的让顾莫羽泪如雨下的那些瞬间,大概也只是曾瀚的心血来潮吧。他爱你时可以为你忍气吞声,可以为你风吹雨淋,他不爱你时,即便是一个转身都是刀山火海。
顾莫羽见过曾瀚后来的女朋友,跟她、跟“小号”都不是一个类型的。曾瀚曾经在漆黑的晚上在女生楼下摆了半宿的蜡烛,蜡烛中央是他新女友的名字缩写。
当时一群人围观,不时有女生发出羡慕之声,顾莫羽挤在人群里,想到他也曾义无反顾地替她扮玩偶,最后一次掉下泪来。
她终于明白,曾瀚只是她青春里的一粒沙,不小心吹进了她的眼睛,让她爱过,让她痛过,风一吹,便也就此散了。
事实上,生活中像曾瀚这样的少年比比皆是,他们俊朗、温和、备受瞩目,女孩缘极佳,偶尔他们会做点令人感动的事,让喜欢他们的女孩越发不可自拔。可是可是,这份博爱,鲜有的会针对一人。
一旦爱上这样的男孩子,便注定是万劫不复。
你幻想能用真心改变他,奢望他会为你停下来,就此停靠,明知这感情是毒草,却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