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那两双在苍茫夜色中闪烁的眼眸。
——题记
初见那两双眼眸,是在一个秋风渐紧的傍晚。那两双眼眸里荡漾着澄澈、清明,仿佛吹不进一丝杂质。忽忆起了那顾城的名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分明望见了,那清澈的瞳孔中,映出的希冀与光明。
接过那幼嫩的小手递来的贝壳项链,我发现零星的水珠挂在上面,倒映着天空的点点星光。大小不一,形貌参差的海贝,串在一起,别有一种错落的美感,恍若灿烂星汉中缀着的点点繁星。
她们怯怯地望着我,时而又瞥向我手中的贝壳项链,露出希冀的目光。
海风轻拂她们如雪的秀发,在这深沉的夜幕中,伴着潮来夕往的低吼,她们倾诉说着自己的身世,那雪亮的眼,漆黑的夜,交织在一起,投入我的心海。
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从她们稚嫩的童颜里,我知道,她们尚不懂得自己身份的尴尬。
她们白天在一所本地的小学上学,晚上,则伴着海风,在岸边拾贝串链,补贴家用。海岸边破落的棚屋里,同样褴褛的父母,虽刚过而立之年,可残酷的生活已在他们脸上划下了道道深痕,在鬓上添上缕缕寒霜。
他们将那澄澈的眼神掩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我,眼中尽是疑惧与防备。
我无奈地耸着肩,嗅着屋中飘来的些许霉味,我被她们羞怯的表情击中了,买下了这串虽不精致,却十分别致的项链。
她们跳着,欢呼着,用赤裸的脚丫在湿润的沙滩上踩出一串深深浅浅的印痕。这是她们的第一笔生意,她们告诉我。
城市的白天是我们的,我们恣意享受着阳光雨露,我们惬意的南来北往,四处奔波。我们用明媚的阳光明媚着自己,用朗朗的晴空挥洒自己……
可是,谁又见到了,那脚手架上淌下的汗水,那下水道中肮脏的身影,那一个个游走在城市边缘的人儿,用血与汗筑出任我们恣意挥霍的青天白日!
他们用自己的辛苦,托起了城市的浪漫红日,可自己,却注定只能沉沦于夜幕中的城市。
只有夜,才能将他们从托举城市的辛苦中悄悄放出,去吹一吹闲时的海风。
我依旧行走在光明的城市中,享受着阳光的抚慰,穿行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只是脑中,常出现那低沉的夜,以及那夜空中缀着的,澄澈的眼。
夜,还是一样的低,一样的沉,望着床边的贝链,又忆起那澄澈的眼眸,她们,可还好么?
循着海岸寻找她们破落的棚户,海风不同以往的啸着,卷起的波涛撞击着岸边的岩石,发出一声声的低吼,又似一声声哀鸣,远处,已依稀望见摇曳在风中的灯光。
从棚屋出来,我的神魄似乎离开了我的身体。海风啸得更凶,海浪鸣得更沉,似一声声低沉的抽泣,拍碎了我的心房。
她们走了,是踏着海浪走的。为了更美的贝壳,她们走的太远。她们本是山的女儿,如今,却跟着海的母亲愈行愈远……
夜,摇摇欲坠。失去了那澄澈的眼,还有什么可支持这愈加低沉的夜?
我多想将我的白天让给她们,让她们在晴空下自由地倘徉,而不是在漆黑的夜幕里,向以一望无垠的大海逐浪。
还记得那痛失爱女的父母,绝望的眼神中竟也充斥着无奈,是的,在黑夜中行走着的他们,要如何给女儿一个光明的未来?
夜,是那么深,那么沉,它载着这城市中千千万万在黑夜里行走的目光。
夜,早已没了星,只挂着那两双澄澈的眼,似在对我呼唤,呼唤那渴盼已久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