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印花的小伞,走在滴嗒的雨中,跳跃着跨过明晃晃的水潭,潭中晃动着梧桐树的倒影。脚尖微湿,心头微漾。那些过往的岁月,不经意被碰触惊扰,尘封的记忆被梧桐树叶轻轻托起。我放慢了步调,想去感受那最后一丝余温。
喜欢梧桐街,因为喜欢成排的浓郁的梧桐,给人以厚重的历史感,沧桑感。细雨中的梧桐则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生生地勾起游子的乡愁。梧桐叶凋零,并不悲伤,更不孤独,因为那是完成了对小镇人的守护。今天,在这本应纷落的季节里,又一次,我站在了这里。静静地在梧桐树下,望眼来来往往的人流。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在这里,我坚定地踏上了去嘉兴的求学之路。望向车窗外,唯一清晰而不可代替的便是这排高大而浓郁的梧桐。我趴在车窗上,想要好好记住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街,一天天一年年踏着的这条街,眼中布满了滴绿的青色,成片成片的摇曳,晃着晃着便模糊了。伤感的坐回车的中间,车外俨然一片灰蒙蒙,我清楚的知道,这大桥离那所红房子不远了,心中莫名的空落落。那些小镇的事儿无缘由的涌上,多的来不及一一辨数;那无数张纯净温暖的笑脸,仿佛争相在眼前绽放,紧随的便是离别的落寞。那古朴可爱的小镇,仿佛小的只剩下那一抹青葱的绿色,又大的充斥着整片无边际的绿。我闭上眼,难以再想。
今天,已是两年多的轮回,又一次站在这里。突然想听听雨声,听听离别前未听完的梧桐叶的思念与宽慰,突然好想。
已没有悲伤,更多的是释然。也没有遗憾,因为思念的快发疯时,紧咬着嘴唇,眼里会布满这片绿,温暖的,很贴心。它会陪我驱走阴霾忍住想念。
我站在伞下,听梧桐叶缝隙间漏下的雨滴打在伞上,慢慢的接受着梧桐絮语的安抚与鼓励。
眼前,一片桐叶飘下,缓缓地,左右摇摆着落下。它躺在姐妹们的身边,它们湿润的躯体紧紧贴在柏油马路上,像是对小镇人最后的守护与祈福。下水道旁,还有做着最后坚守的桐叶苦苦支撑,不愿离开。
我伸出食指顺着它古老的肌理滑动,摸摸沟壑纵横的表皮——岁月的沉淀。我环住了它,温暖,踏实,感受到了故乡对我的点点思愁与不舍。睁眼,天色不早,往回家的路走去。
像烟花升空绽放的刹那发出的紧密的爆裂,雨点就如此柔而有力的打在雨伞上,连续并急促,但并没有打穿之意。就如一个温柔的提点,柔和却能一针见血的点破,让人顿悟。简短但字字珠玑,点到为止,恰到好处,正如故乡温柔的指引。恰似醇香的米酒,入口甜绵,后劲十足。饮少却见效足远,浅尝辄醉。酒不醉人,人自醉。镇不愁人,人自愁。
雨滴下落需要满足许多条件,需要有很多的积累。然,下落却是一个十分简便省力的过程。只消畅快淋漓的宣泄,尽情的。不解,为什么有些东西积淀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而破碎只消轻轻一点。那些昔日的记忆与情谊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为什么总觉得在离别的那刻起,一切的一切就开始离我越来越远,我伸出的想抓住的双手却愈来愈无力。岁月流转,铅华洗尽,年华的累积随着决绝的离开,永远尘封在心底,感怀流露。
抬眼,已到家门收起纷绕的情绪,登上楼。在窗口,眺望那一片绿,那片已有金色痕迹的绿。不再翠绿,却更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