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人世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有给予了才会获得。
小时候,父母由于工作忙,有一段时间,把我寄养在一个亲戚家。亲戚虽然不大愿意,但看着不错的生活费,还是含糊地答应了。只记得和父母分开时,我嘶哑着喉咙,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除了泪水,尽是不舍与无奈。
男主人是个在家中毫无地位的人,他对我很好。他常常坐在家门口的石榴树下,用从外面捡回的碎木料做些小桌椅、小板凳,卖出去补贴家用。他喜欢一边做活一边和我聊天。女主人没有具体工作,每天在家照看上中学的孩子,还有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老太太是男主人的母亲,手脚麻利,却整天躺在床上,懒得动。她年轻时在旧社会做惯了富人家的小姐。
开始时女主人对我真的不好,单说食物,总是给我吃稀饭和早已经没有肉的霉干菜烧肉,那段时间我感觉到十分饿,在家时我一天早中晚加临睡前四顿,顿顿大荤,还不包括零食,在这里,我都忘了饱是什么滋味。
这天放学,我一进屋就向餐桌奔去,掀开塑料碗罩,只见盘里摆着四个包子,我用小鼻子使劲一嗅,就知道是肉的,而且还是乡下最疼我的奶奶送来的。晚饭果真吃包子,她将其中一个用碗盖住,放进碗橱,等临时有事外出的男主人回来吃,又给了她女儿一个,递过去时双手托住,边夸张地嗅鼻子边赞叹道:“真香呵!”我咽了一下口水。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将盘中最小的一个留给我。她把盘子朝我面前一推,翻了翻白眼,说:“杵着干嘛,吃!”我只顾闻,舍不得下口。这时,老太太在隔壁哼哼,喊:“不得了,要死人了,不给人吃饭,长本事了!”她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她盯着自己手中的包子看了好长时间,才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进屋给老太太送去。里屋传出一阵争吵声。走出老太太房间时,她脸色苍白,老太太又和她吵了。她什么也不吃,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我们吃。我想到她刚才对我的态度,顿了顿送包子入口的手,本想一口吞下去算了,可后来,我还是将包子掰成两半,连里面的肉馅也用脏兮兮的小手抠出来,分一半塞在空空的那一半包子皮里,递给她,用憨憨的嗓音不容置疑地说:“给你,吃,不吃怎么行!”她一下子愣在那里……
从那以后,饭桌上虽不如家里丰盛,却也有了她亲手包的通常她家过年才能吃上的馄饨,和一些带肉的菜,这使我感到离开父母的日子好过了些。而且她开始时常接送我上学,过问我的功课,虽然她不懂。后来,父母接我回了家,她还时常过来,给我送些她做的拿手的好菜。
直到长大后稍懂人事,才明白,其实感情这东西也是需要付出才可以获得的,而且这种回报的感情比那种无需付出的更加牢靠,更值得欣赏,这种感情交流的过程是值得回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