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门,我便看到了那把藤椅。它挤在华丽的红木家具中,显得非常碍眼。这把60年代的藤椅占据了原本属于红木靠椅的位置,整个客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怪怪的,我好几次要求奶奶把它搬走,说这椅子破坏了客厅的整体形象,可是她坚决不肯。
这把藤椅是从老家搬过来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藤椅。
小时候,每天下午奶奶都会坐在这把藤椅上,在自家的大院子里晒着太阳,织着衣服。我总是在奶奶的身旁,像小猫一样玩弄着毛线球。我还喜欢拉扯着奶奶的手,硬要给她捶手,她总是抚摸着我的小脑袋,让我一个人到一边玩儿去。我小时候真的是太淘气,太天真了,非要站在藤椅的两个把手上,屁股靠在靠背上,吵着要给奶奶捶背,可是每次都是在瞎折腾。我喜欢数奶奶那一根一根藏在黑发里的白发,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道道银光,我调皮地说:“奶奶,你的白头发真好看。”奶奶对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织衣服。
这把藤椅奶奶坐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可从来没有脏过,始终像是新的一样。每一根藤条都十分柔软而结实,紧紧缠绕在竹子的框架上。坐垫和靠背处由藤条交织而成,形成一排排整齐又紧凑的六边形小孔,每一个孔的大小都正好跟手指一般粗细。
日子久了,我似乎从这把藤椅上看到了奶奶的端详。
无论是看电视、织衣服还是晒太阳,奶奶从来不离开这把藤椅,我对此感到很好奇:“奶奶,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把藤椅啊?这么旧,哪能跟红木沙发比,而且藤椅不知道落后多少年代了。”奶奶坐在藤椅上:“这把椅子是我奶奶以前坐的,而且别的都坏掉了,现在就剩下这一把好的,我觉得藤椅坐的舒服。”的确,在扫墓的时候我也注意到,曾祖母在照片里是坐在一把藤椅上的。
渐渐地,我似乎感觉到了这把藤椅的价值。
有一次,奶奶坐在藤椅上织衣服,我经过她身旁时不经意发现她的头发有点乱,就上前用手指给她整理一下。我看到了一簇一簇的白发和黑发夹杂在一起,阳光照在上面,刺痛了我的眼。奶奶回过身来看了我两眼,她又对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织衣服。
这把藤椅占据了我家的一角,也占据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