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八二年的三月七日,苏轼在道中遇雨,因为没有带雨具,同行的人都狼狈不堪,而他却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我想,那种穿林打叶的沙沙雨声,必定是像蚕在吞食着桑叶所发出的声响,不然为何会如此旺盛而持续,让雨也如此充满生命?好一场畅快的雨!于是,他拄着拐杖,穿着宁采臣式的草鞋,在风雨中且吟且行。既然选择了“莫听”,那听不听便由心来决定,又何妨全身湿透,又怕什么没有高头骏马?他所感受到的,是一步一生。“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当料峭春风使他微冷之时,雨却停了。“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凭它是雨是晴,他是内心的主宰,雨可以不是雨,晴可以不是晴,因为他的心看不见。
是啊,逆境对于苏轼来说并不可怕。如若浮生,徒有才华与满腔热血,却在官场中风雨颠簸,心若是被控制了,那人就好比行尸走肉,只留得一副臭皮囊。所以在风雨中就应任平生,尽管有时高处不胜寒。然而凡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孰不是寂寞的?正是这种寂寞,才使内心得到了升华。人这一生中来来往往的东西很多,成败转息瞬变,为何要看重匆匆的过客,连自己也成为了一名路人甲呢?就像我们都看重来却忘记了归,人本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旅途的珍贵并不在于风雨中迷失的心境,而是心的感悟。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在个人的天地之间,唯有心才是真正的主人。好比人生有喜有悲,大喜大悲,也可无喜无悲。心如工画师,是万物的法门所在,唯有跟随自己的心跳,成住坏空才会成为一种生的领悟。
读宋词,总是能闻到浓浓的脂粉味,如走进了一个百花园,满纸情欲。被情花所毒的那道伤口,血液喷洒成为一道绚丽的彩虹,种种美人从虹桥上徐徐走来,盛装淡抹,微微笑意,点点惆怅,即使骚首弄姿,也风华绝代。而她们的美,却是浮在表面的,唯有容颜是她们的本钱。
而真正的美人是不恐迟暮的,老去的佳人举手投足依旧风雅端正;好比真正的英雄是不畏浮生的,一蓑烟雨任平生。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