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儿,你怎么还不起来?庄稼人,哪有睡懒觉的份儿?”不知道啥时爹在屋外叫开了。蒙眬中我看了一下表,才五点钟。“爹,这么早!星期天,我想多睡会儿。”“早!早!你就知道睡,还星期天呢,读几本书,就能挣个金山?不赶早儿,菜怎么卖得完?”爹生气了。我只得迷迷糊糊地穿了衣服,走出屋外。啊,还有许多星星挂在天上呢!爹塞给我一个小板凳,也不言语,只顾自己挑起菜担,甩开手,噔噔噔地踏上了通往镇子的小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沉思起来。爹是全镇有名的种菜能手,他种的菜棵大、色绿。
以前,爹只管着我们一家人吃菜。不知何时,一条通往镇上的路修建了,富裕和贫穷之间多了一条联系的纽带,爹便成了一个菜贩。我们村呢,矮屋渐渐地减少,电视机渐渐多起来……也不知何时,在这条小路上,半大的小子,特别是半大的姑娘多起来,不是去读书,而是去卖菜,去做生意。昨晚,爹蹲在我面前,边扒着饭,边笑眯眯地对我说:“林儿,赶明儿跟我学摆摊。隔壁杏子帮他爹看了一天,多挣了几十元呢。”望着神采飞扬的爹,我真想说我不去,我要读书。我发现爹变了好多好多。记得当初,爹卖菜回来,总喜欢翻遍所有的口袋,数着几张皱巴巴的角票块票,然后问我的学习情况,并摇头叹息道:“林儿,你要努力啊!看城里人多舒服呀!”
可如今呢,爹还是喜欢数钱,不过数的是一张张崭新的“大团圆”,他再也不询问我的学习,而是总吼我叫我帮他看摊子。每当我是提出要学习时,他总是说:“林儿,你真不懂事,大学生挣的钱还没我多呢!”“愣在哪儿干嘛?到这儿来!”猛听见爹的叫喊,我急忙拉回自己的思路,发现已到了街口。爹真有眼力,把菜摊摆在人来人往的岔路口上。摊子摆好不久,便围了一群提篮的家庭主妇。“这菜真新鲜!”“还真是呢,比那几个人的才好多了!”爹看着她们,微微笑着,好像胸有成竹似的。“多少钱一斤?”“一块一。”
“啊,这么贵?便宜一点行吗?”“您这大姐说的倒是,可如今什么都涨价,我们种田也不宜,这菜不算贵的。”几位主妇踌躇起来。“怎么,你们不要?这可是实打实的。开春的春菜胜过肉呢!”主妇们动心,最终以一元一斤的价格成交。顾客们走后,我惊讶而又有点气愤:“爹,昨天你还在家里说什么王师娘是一毛一斤的呢,今天怎么陡涨啦?”“小孩子家懂什么,人家可是税务局局长的老婆!”我愕然,以前本分老实的爹可是不屑于溜须拍马的呀!爹也许看出了我的心理,接着说:“林儿,在学校里学的那一套到社会上没用的,你就别指望上学了,早点儿出来跟爹混,早点儿挣钱!”
我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爹,陷入了沉思……傍晚,爹揣着一叠钞票,哼着小曲儿,心满意足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落在后面的我心里苦涩极了,这小路,它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可又带走了许多。啊,小路,向前延伸的小路,明天,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