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深深地恋上了家门前那棵法国梧桐。记忆中,它总是枝繁叶茂,四季常青,满树的翠绿甚至常常让我忘记了季节的交替。直到那年秋天,对它,我的记忆中才有了金黄这种颜色。
依稀记得那年暮秋,梧桐叶铺满了我家小院,金黄金黄的,好似一条金灿灿的大毯子,美得炫目。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踏着满地的树叶,听着脚底下“沙沙”的响声,我痴痴地凝望着那一树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梧桐叶闪闪发光,像极了奶奶胸前的那枚金胸针,我被深深地陶醉了。
“看什么呢?”奶奶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顺着我的视线向上看。我回过神来,盯着奶奶的胸针,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奶奶,你是不是偷偷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当胸针了?”奶奶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子,嗔怪着:“鬼丫头,脑袋里尽是些古灵精怪的想法。来,站到树下,给你测身高。”说完变戏法似地掏出了米尺。
“哟,都长这么高了。”奶奶欣喜地叫道。“真的吗?”我激动得跳了起来,抢着去树上刻痕。“唉,再过几年,小丫头长成大姑娘就不要我这个老太婆了!”奶奶坐在石桌边,满眼的落寞。奶奶真的老了,两鬓斑白,脸上暗淡无光,而且布满了皱纹,斑驳的树影下,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树皮一样粗糙,又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我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
我愣了一会,马上俯下身尽可能多地拾起梧桐叶,又大把大把地塞到奶奶手里。“奶奶,奶奶,你放心,等我长大了,给你好多好多梧桐叶胸针,我还要带你坐飞机。”我信誓旦旦地保证。“那敢情好啊,我可以和我的小凤凰一起在蓝天上翱翔了。”奶奶眯着眼憧憬着,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的笑意。“谁是小凤凰,奶奶不喜欢我了吗?”我急得差点哭出来。奶奶看着我着急的样子“呵呵”地地笑了,她把我搂到怀里,慈爱地说:“我们家住在梧桐树边上,凤凰这鸟儿啊,就栖在了我们这棵梧桐树上。结果有一天一只调皮的小凤凰从树上摔下来,变成了一个傻丫头,我就养了她。”我盯着梧桐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我啊,傻丫头原来是摔傻的呀。”奶奶看着憨憨的我笑成了一朵花。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奶奶说的凤凰,其实是庄子引以自喻的凤鸟,“夫凤鸟,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如今想来,这里面又包含了奶奶对我多大的宠爱和期望啊。
又是一年秋来到,那一树胸针似的黄叶随着风簌簌作响,如同檐前的风铃,响彻整个风季。而那些美丽的往事随着黄灿灿的叶子,又一次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梧桐树上代表着我身高的那道道刻痕还依稀可见,可如今只剩下高大古老的梧桐树,孤独地望着蓝天,伸张着枝干企图牵住过往的白云,就像我们一直想拉住逝水的流年。
我很庆幸,在属于我的那段岁月里,有梧桐树的陪伴,更有奶奶的宠爱,它成为了我的童年时光中最美妙的一段记忆。
愿岁月静好,留得往事成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