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吴川这个地方,尽管近几年来城市变化很大,但在我心底,却只保存着那一片竹林的回忆。
那是我童年时代上学必须经过的一道斜坡,由一块一块大小不一的石头铺砌而成,斜坡两旁是一片小小的竹林,竹林下面长着密密麻麻的野草。每天清早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心里总会怀着一份平凡的渴念和快乐路过一排排房子来到斜坡。我贪婪地呼吸着竹林的清新空气,徜徉在竹林下的青草上。偶尔会看见菜农担着一筐筐的蔬菜从斜坡走过,留下一道道看不见痕迹的脚迹。
那时候的我总爱等清晨的太阳出来,然后迈起轻快的步伐去追赶那一轮鲜艳的红日。我追啊,追,每天,它都对我微笑,我伸手去摸,遥不可及。我去追它,它永远以和我相同的速度逃跑。我从来不曾抓住过它,从来都没有,我以为它在和我做游戏,童年的游戏。我回过头去,青翠的竹子挤在斜坡两旁,只看见头顶上一片狭长的天空和那一轮我永远无法触及的红日。
顾城觉得自己是个任性的孩子,在黑暗的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我任性吗?也许我比他更任性在这个属于太阳的季节里拼命追赶太阳。
我顺着斜坡竹林放风筝,一根细绳牵着我,在春风里摇曳。翠绿的竹林飘着清香,我光着脚丫,和小伙伴一道捉蝴蝶捉晴蜓……在这道从斜坡,在这片洒满阳光的青翠竹林里,撒下了多少童年的欢乐。
可是,从某年某月某日起,吴川政府就开始要开大路。
走在斜坡的旁边,竹林的下面,闻着阳光的温度,我开始害怕,我害怕失去我的竹林和斜坡,我害怕失去我的人间天堂。想到这,心里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疼痛。于是,我在竹林里奔跑起来,风吹着我的马尾辫摇摇晃晃,很喜欢大风的日子,疾驰而过的风像是我生命里的过往,让人感觉亲切。
大路开筑的那天,汽车、摩托车、自行车穿梭在这条陌生的公路上,再也没有了清新的竹林,没有了菜农的身影,没有了风筝的痕迹,只有太阳在头顶看着我,照耀着我。
学校的学生宿舍旁有一棵竹子,我第一次发现它时有时点惊喜,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在这座城市看见过竹子了。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变化着,变得日新月异,却再也不是我喜欢的模样。
每当看到宿舍旁的那棵竹子,童年的竹林又会浮现,那些追风捕影、追赶太阳的日子。风带不走它们,所以,我无法将它们的遗忘。在那些流转的时光中,各种事物生生灭灭,或者换种姿态继续生存,可是它们,却像一张张发黄的照片恒久不变的存在于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