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就作了《春江花月夜》的摘抄,中有“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一句,这是引发出这一整篇文章的根源。
其实,在这数千年的“望”中,一点也不相似。古人之望,见到的是一切的美好、梦境、希望、幻想,并赋予其所有美好的意象。今人,不敢奢望其有新的感慨于寄托,纵然是看一眼也是万分吝啬的施舍。
不过人之所为,总还是没有错的,要错,也是错在外物。所以以月的角度去阐述了这一切:有月最初的众人仰首追捧,后来的地位被街灯所取代,再后来放弃了自己的矜持,最后终于“泯然众人矣”。
我们也许会以为这是人情的麻木所至,人们应该给月多一些关注。或者用时下比较流行的说法“关注我们的老祖先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其实不然,我们的文化,或者说月亮它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呢?毕竟,内因才是根本。
且看月亮最初,人们看他,“会思乡,会怀人,会闻到桂花香”,这是她带给人们的真实感受,是凭着自己的清光去打动人们。然而她却不知提升与积累,“香气散尽”,留给她的,自然是“江郎才尽”的空白。西方科技的侵入,使世界愈发光彩夺目起来,对于人们疯狂的崇拜街灯,月亮却又开始效法街灯。便“跳出来,呆呆地立在一丝星也没有的夜空”,不比以往“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欲说还休的妖娆了。这正是所谓“邯郸学步”之后迷失了自我的表现,当初既不知为何受捧,今日也不知为何落寞。当然,倘若保持几千年前的状态,情况也未必好得到哪去。但正所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结果虽相同,路走得是否问心无愧,就要看自己的思想境界了。
月亮终于开始绝望了,在貌似迎合人们的口味而没有受到重新的尊重之后,月亮开始麻木,在痛苦与纠结中麻木,不仅亮得没有情意,还学会了欺侮。杜诗云“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宴,只照逃亡屋”。月却不再春顾游子(这当然与游子本人也有关系)。她照着老妪,而且是“剑似的”“恶狠狠”地照,她已经近乎疯了,她要把世间种种对自己的不公,忽视,淡漠全都倾泻在这老妪身上。其实,月亮在受害之时,在走向成熟圆滑老于世故之时,又失却了那份可贵的真诚。
在月亮身上,我们能看到许多人的影子,适应环境到最后,把自己弄得失去个性“泯然众人”同方仲永;在月亮身上,我们能看到文化的末路,那就是盲目的改造使传统面目全非,最终只得长叹命数使然。可马三立、侯宝林的相声为什么百听不厌?如今声光电俱全,加之手舞足蹈的相声,为何总是无人问津?有人归结于人们的不重视,可人们也辛苦,也沧桑,正如贫寒的买卖针线活的老妪;有人归结于文化没落,可文化同那月亮,不也是深受人类社会的毒害,最终被吞噬吗?世间的一切种种,总是可怜的,又总是可恨的。弥漫于天地间的孽业,究竟让谁来承担?
写《孤月》,也写孤人,精神的渐渐迷失,让我们沉浸于似乎理所应当的奴隶性中。倘若某一天,夜阑人静,对着皓月当空,我们能“想起一些往事”时,是否能意识到,我们已偏离目标太远?那些关于“长大后要当一个天使,带给人快乐”的梦想是否还在?或着,嘲笑一下自己的幼稚之后,像结尾所说的“木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预备着终此余生。”
写《孤月》,为了月的寂寞,也为了人的孤独。
最后,这也是对所摘二诗的感受。是《春江花月夜》中失去了“滟滟随波千万里”只剩下“但见长江送流水”。是《菩萨蛮》中“栌边人似月”的消逝,只剩下庸俗的“霜雪涂腕皓”之流。
想得很多,很兴奋,然而毕竟功力太浅,以至晦涩堆砌,辞不达意。读经典,于人身心愉悦;读此等文章,恐怕只是平白地减损精力,磨练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