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谁飞?(3)3000字

2024-06-06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婕儿在爸爸面前努力做出快乐满足的样子,她从不在爸爸面前提起妈妈,或跟妈妈相关的话题。她会撒娇会卖乖还会扮酷装潇洒,一切能让爸爸逗乐的事情她都会做。在爸爸的眼里,婕儿是个满足而任性的孩子,偶尔还没心没肺的。爸爸喜欢婕儿这样,看着她的一脸无忧,暗暗地开心。  
 婕儿内心其实是有些抑郁的,爸爸无处不在的体恤提醒她该将它们驱除。于是她给自己找许多乐子,听CD追星交游购物。因为没有太多的安全感,生活中婕儿处朋友的能力很低,她认定布娃娃做知己。她不停地买娃娃,它们穿着布的绸的丝的裙子,扎着五花八门的辫子,占据她的柜子,书架,床头,枕间------或者娇媚,或者清纯,或者俏皮,或者乖戾。婕儿乐得被它们团团包围。  
 婕儿感到闷的时候,喜欢把布娃娃们从角角落落拨拉出来,统统摞在地板上,然后把自己葬在里面。婕儿真喜欢被那些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埋葬的感觉,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有一回婕儿在里面突然回忆起妈妈的手来,好象也是软软茸茸的感觉,婕儿一想就要哭。  
 爸爸不知怎地搁了电脑过来看她,像有心电感应似的。爸爸故意逗她说,“我的女儿呢?”婕儿在娃娃堆里赶紧捏着嗓子说,“我在这儿呢!”爸爸从娃娃堆里看到婕儿的笑脸,他丝毫看不出停留在她心头的忧伤。隐私就是那样产生的,而且还在无可抑制地滋长。  
 婕儿是在这年的元旦晚会上听到影子男孩拉二胡的,男孩演译的是《二泉映月》。蓝色的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深色屏幕上,很成熟很凄凉的况味。乐声起来时那沁人心脾的忧伤一下镇住了婕儿,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从她的心口抽出了那根烦恼丝的线头。  
 曲子流呀流,线头抽呀抽。  
 婕儿那个元旦被《二泉映月》搞得筋疲力尽,她第一次失眠,第一次冷落爸爸,第一次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她懒懒地窝在被子里,说肚子疼。婕儿说肚子疼,爸爸就不好细问了。  
 婕儿将爸爸晾在一边,她仔细回忆着男孩拉二胡的样子,他瘦长的身影,他灵动的白得晃眼的手指,一切都附带着忧郁而神秘的味道。  
 婕儿因为二胡男孩和爸爸之间出现了空白——掩藏这样一个秘密必须要的空白。爸爸不知道婕儿发生了变化。他觉得婕儿和过去一样,没心没肺地,还喜欢一惊一乍,略微有些夸张,但不讨嫌的那种。女儿在他的眼里讨嫌不起来,她永远是他的天使,不知道婕儿懂不懂得、明不明白。  
 男孩有一个颇具音乐韵味的名字,叫周水子。婕儿没费太大的劲赢得了周水子的喜欢。溶溶的月光下,婕儿周身泛着柔和的光泽,周水子说她是月光仙子。  
“那你喜欢我吗?周水子。”  
“喜欢。”  
“爱我吗?”  
“爱吧。”  
“你不是很确定?”  
“没有。”  
“那你怎么没主动?”  
 婕儿的自恋是天生的,无论是搞音乐的妈妈还是写作的爸爸,他们都给了她这方面的禀赋。自恋的婕儿内心里有时候会刁蛮娇横,接近歇斯底里,常常难以自控。她对主动征服过来的这段爱情总有些抹不掉的失望,根深蒂固了。“主动”两个字破坏了她骄傲的所有底气。  
 婕儿是感性加任性的,周水子不同,他是理性加理智的。周水子的父母都是小学老师,他们对他进行了刻板而传统的教育。周水子不仅会拉二胡,还会将毛笔字写到作家爸爸那个水平。另外周水子的成绩也比婕儿强。这使周水子的内向和严谨带上了清高的味道。他说他与婕儿的爱情是场意外事故。而婕儿非要勉强地说那是天定的缘分,勉强得连婕儿自己都觉得为难。她觉得她和周水子之间有悬殊,是罗列不清的东西。好象他们来自于两个世界,并不能完全地互相呼应。  
 这些不完美的裂痕并没妨碍婕儿去争取周水子的爱情。常常,不确定的东西更能引起她的征服欲望。  
 婕儿对周水子产生动天动地的感情是在半年之后,因为周水子无意间的一个小动作。  
 那是一个晴朗的黄昏,婕儿在商场买一双健美操鞋。不期地碰上了周水子。婕儿并没喊他,但周水子却主动牵起她的手。  
 婕儿挑了一款式样简洁的健美舞鞋,她蹲在地上试穿。婕儿没想到会在拔鞋跟的瞬间碰上周水子伸过来的手。婕儿被他的动作惊在那里,只见他屈着腰,由衷地埋在自己身后。婕儿的脸蛋红了,任他仔细地给自己拔上那双新鞋。鞋有些紧,拔上的过程中婕儿的脚跟被弄疼了,弄疼的还有周水子泛红的大拇指。婕儿感动得有哭的冲动,她发誓她这一生会记住这个瞬间,记住这个继爸爸之后又一个弯腰给自己拔鞋的男人。从那以后她觉得她和周水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早恋,而是与生死有关的搭档。  
婕儿开始用生命来珍惜周水子,就像握一个易碎的宝贝,她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婕儿感到有些费力,她试图咨询爸爸。当时他们正坐在插了康乃馨的餐桌上,各自端着酒杯。婕儿神情有些恍惚,有几次她差点把爸爸当作周水子。但她不想把周水子说出来,那是一个人独享的甜蜜,不告诉他倒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不敢。  
“爸爸你早恋过吗?”婕儿就是在那样的心境下问起了爸爸,这样的交流可以让她减压。  
“哈,恋过。”  
“不是我妈?”  
“不是。”  
“是你的同学,很好看成绩很棒的那个。”  
“不是,是巷子里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她比我大,但她特别能干,她爸爸出门进货的时候,她一个人看铺子。我喜欢看她扒拉算盘的样子,她很会算帐,而我小时候最不会这个。”  
“啊哈,真有意思,早恋并不一定是老师们说的洪水猛兽对吧,比如像你这样的,一定很美吧!”  
“那是,很美,永远也不会忘记。所谓洪水猛兽的那种仅仅是因为当事人过度投入和过度认真。”  
“投入和认真难道不好吗?”  
“因为年龄和阅历,在那个时候注定投入不了、认真不好。”  
 婕儿没说下去,她把话题转移出去。她腹诽爸爸的观点,她觉得爸爸有点老气横秋,尽管他是作家是可以做朋友的爸爸,但说到这个敏感话题,他仍免不了俗。她觉得自己对周水子的投入和认真是成熟的,可以天长地久的,跟眼下十六岁的年龄无关。  
 爸爸以为自己已经点到为止了,他怕自己表现得太热中而吓着了婕儿,所以婕儿不想说下去他也就及时打住了。他以为他们有的是机会探讨这个话题。  
 婕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着周水子,越爱,她越是要求证在周水子心底的分量。她试问再问追问拷问,无休无止地。周水子渐渐有些烦了。他说婕儿是在称量他的感情,这行为带有侮辱意义。婕儿觉得他很深地误解了她,他们为此很快走到了吵架的地步。  
 周水子没有因为婕儿改变他的拘谨和刻板,在婕儿看来,他似乎总在为自己有所保留,又似乎总在若有所思。婕儿在他身上找不到和自己同样彻底磊落的全身心投入。婕儿越吵越失望,越失望越吵。  
 婕儿记得有一回周水子清醒得接近冷漠地对她说,“婕儿,我们才读初中,我们没办法把握未来,未来还那么漫长。”婕儿听了心都碎了,即便他说的都是真的,可也不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要承诺,承诺可以给她带来安全。可周水子拒绝承诺,他坚持说承诺是虚无飘渺自欺欺人的东西。  
 这条感情链很快将婕儿和周水子锁定在痛苦折磨的频道,他们的矛盾越闹越烈,几乎每一起矛盾都由婕儿任性地掀起,最终以周水子的妥协告终。周水子的妥协又让婕儿追悔莫及。一次又一次,周水子疲了,婕儿也累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心灵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在努力用爱情来堵它,可是他们的爱情不是息壤,不仅不能弥合那个黑洞,而且越堵越大。她惶惶不安起来,于是她又要一遍遍地去追问周水子,追问和求证演变成他们恋爱的全部内容,事实上这已经远离了真爱的轨迹。  
 可他们不懂得,两手空空的他们总想抓住什么。于是他们就天翻地覆地吵架,暴风骤雨地和解,把自己停留在高烧状态,企图借助彼此撕扯的伤痛来保全爱,结果是可以想象的一派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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